理论研究 洋为中用 俞剑华融合中西写生理论之我见 董娴娟 杨玉权 （成都理工大学工程技术学院四川成都６１００００） 摘要：２Ｏ世纪上半叶是中国社会变革相当激烈的一个时期。这 判了近世崇外媚外，唯欧美是瞻的做法，并从三个方面论述了国 种变革体现在社会的各个方面，中国画的改革就是其中之一。本文认 画之价值，即普通之价值、教育上之价值、特殊之价值。他认 为，对于如何改革中国画，基于对中国画价值的不同判断而形成了不 为： “大凡一种学术能孳生繁殖，历久不蔽者，必有其生存之价 同的认识。俞剑华先生在肯定中国画的价值的基础上，提出了“融合 值，而始能绵延继续，发挥光大，否则旋生旋灭，如泡影昙花， 中西”的写生理论，并按画种进行了详细的阐释，具有较强的实践性 非不煊赫一时，不旋踵而已烟消云散，无复痕迹矣。……而中国 与可行性。 绘画发明之早，流行之盛，意境之高，笔墨之妙，且远在西画以 关键词：俞剑华；融合中西；写生理论 上。” 革新派认为东方文明是一种古代形态，必被西方文明所 取代。因此，对于传统中国画基本取否定态度，期望以西洋写实 ２Ｏ世纪上半叶是中国社会变革相当激烈的一个时期。自鸦 手法取而代之，俞先生立足于在肯定中国绘画基础之上，挖掘光 片战争以来，中国日益陷于内忧外患之中。有识之士纷纷奋起抗 大中国画之长，认为中国画意境、笔墨远在西画之上。这正是二 争，在抵抗帝国主义侵略的过程中，国人认识到了“落后就要挨 者的根本分歧所在。 打”和向西方学习的重要性。故而在后来的思想文化领域，掀起 在肯定中国画价值的基础上，俞先生提出了改革发展中国 了一场“师夷长技以制夷”的运动。在这样的社会背景下，传统 画的办法，即克除专事临摹的弊病，提倡写生法。他认为： “中 的中国画遭受了前所未有的冲击与质疑。中国画的现状、前景， 国画而欲复兴，非先铲除萎靡不振，毫无生气之临摹不可”，并 中国画的何去何从，成为了当时文艺界争论的焦点。将西方的写 指出： “地无论中西，时无论今古，绘画之方法仅有一种。一种 实主义引入中国画，是当时较为普遍的观点，写实的基础——写 何？即写生是也”＠ 生也重新受到了重视，特别是俞剑华先生所倡导的“融合中西” 当时，除了俞先生提倡写生之法外，蔡元培先生在１９１８ｇ 之写生理论，具有较强的实践性与可行性。这一理论的提出主要 北京大学画法研究会作演讲时也谈到：“此后对于习画，余有二 建立在对当时中国画坛的弊病，以及对中西绘画之优劣的清楚认 种希望，即多作实物的写生及持之以恒二者是也。” 他所倡之 识基础之上。 写生与俞先生所主张的写生，是否具有同样的内涵呢？蔡元培先 关于２Ｏ世纪初期中国画坛的状况，俞先生在１９２８年发表的论 生并非习画之人，虽然他对中国画坛的现状及绘画有自己的观点 文《现代中国画坛的状况》一文中有详细的阐释和归纳。他将当 和认识，但是对于具体如何写生这一问题，他只是简单地提到： 时的中国画坛归纳为两个派别，一个是摹古派；一个是拟今派， “故甚望学中国画者，亦须采用西洋画布景写实之佳，描写石膏 不管是摹古派，还是拟今派，他们学习的对象都是既有的画派和 物象及田野风景……”。 而俞先生以自己习画之经验，分别指 画稿，没有的自我表现和见解。对于这一问题，俞先生在文 出了山水、人物、花鸟写生的具体方法、步骤、其经验性与实践 章中尖锐地指出：“中国画坛，遂只有因袭临摹，而其余中国画 性的特点更具有说服力。另外，对于“写生”这一概念，他们各 的真正精髓，真正生命的创造与写生早已成了被窜的三苗，与被 自具有不同的内涵。写生作为一个词汇，在中国画历史中，其意 殛的四凶了，何况到了现在，自然要除临摹外无方法，除因袭外 义是有所变化的。最初是指描绘物象的方法，即逼真描绘客观物 无绘画了”。 象，根据现有资料来看，它最早出现于宋人著述，多指赵昌的写 从他的论述中，我们了解到，由于写生难而临摹易，创作难 生花鸟。到了明清，写生则成了花鸟画的一种指代性名词，并且 而因袭易，加之前人画稿已经非常丰富，因此总的来说，在这一 此时的写生也开始偏离最初“逼真描绘”的含义，开始注意写神 时期，中国画坛临摹、因袭、守旧的画风十分盛行，而国画真正 而不再是写形。由此可知，蔡元培先生所提的“实物写生”，应 的精髓，如写生、创作，被时人忽视已久。当时的中国画坛，一 该与传统中国画之写生无关，完全是一个外来的概念，即西方的 方面讲究“南宗”风范、崇尚师承的“四王吴恽”仍有其残流与 写生观念。 追随者，一方面传统文人画“以禅入画”“弃形似”“倡士气” 而俞先生所倡之写生，与传统中国画之写生，也有一定的距 的绘画思想，致使文人画成为文人消遣、玩弄笔墨的工具。这 离。他提倡中国画写生，主要应分为两个阶段：第一是写形（按 种临摹、因袭、玩弄笔墨的创作手法使得当时的中国画坛保守陈 照西洋写生法先追求形似），这是初级阶段，形似具备之后的神 旧，难以进一 步发展。 似与气韵是更为高级的阶段。俞先生正是认识到了传统中国画与 在这样的状况下，改革中国画的呼声此起彼伏。 １９ｌ７年， 西洋画相比在形的把握上的各有所宗，侧重点不一样，而在意境 康有为在其著作《万木草堂藏画目》序中，发出：“中国近世之 和气韵的追求上又显然具有独特的优势，加之他看到西洋画的写 画衰败极矣”的呼声，并提倡进行美术改革； １９１８年吕潋致函 生法在把握形上的优点，而在表现神或情感方面的欠缺，因此主 《新青年》提出“美术”，并大声疾呼： “我国美术之弊， 张取长补短，并提出这种“融合中西”的写生理论。 盖莫甚于今日，诚不可不亟加也。”俞先生也清楚地认识到 对于写生方法，俞先生结合自己作画的经验，按画种进行了 了中国画坛存在的种种问题，并在《国画研究》一文中，就国画 详细的阐释。对于山水画的写生方法，他认为，中国山水画与西 的改良问题进行了阐释。 洋风景画写生之方法，最大的不同在于，西画写生时，须按照透 美术改革之声既已呼出，能否改革、如何改革之问题便接踵 视之法，画家立足一点，不可移动。因此，能将所见逼真地描绘 而至。对于能否改革之问题，首先涉及到中国画的价值问题，根 于画上。而中国画之写生，无一固定之视点，“故能近睹村树， 据对中国画价值的不同判断，形成了不同的改革观点，我们暂时 远瞻遥山，上观峰顶，下瞰幽谷”。＠及全山景象映入脑中，再 将其分为革新派和改良派两个派别观点来进行剖析。革新派以康 重新取舍、组织，画成之后，让人一望即知为此山，却说不出具 有为、梁启超为代表，他们否定传统中国画的价值，认为“以写 体所画为何处。由此，俞先生指出中西写生方法各有所长， “此 实为尚的西画，正是中国画革新之必备良药”，提侣用写实主义 种遗貌取神，不即不离之写生方法，乃国画之特长，为西洋固定 的创作手法来改革中国画。改良派以俞先生为代表，在肯定中国 方法所不及。然不明西画之固定方法，则围画之活动方法亦苦难 画之价值的基础上，提倡在中国画中吸收借鉴西方写生手法。 措手”。进而，他提出自己关于山水画写生方法的见解： “故余 俞先生对于中国画改革的看法，较之革新派，显示了温和 以为欲习国画之写生方法，不可不先习西画之写生方法以为之阶 与可行性的特点。他首先肯定传统中国画之价值，对于中国画之 梯。” 他认为，对于山水画之写生，应该先用西洋画对景写生 价值，俞先生在《国画研究》一书中专辟一章进行了论述。他批 之法，加以时日，待固定写生基础打牢后，再按照中（下转ｌ０页） ７ 理论研究 了逻各斯对人类文明的逻辑统治，后现代主义更让传统遭逢了前 “艺术又不是对现实的简单描述和摹写——艺术实现着对现实内 所未有的挑战，伴随着“逻各斯中心主义”的被，道德／非 容的超越。这种超越体现于内容和形式的统一体——审美形式 道德、善／恶的二元对立在后现代的泛文化语境下得以消解，多 中”。［３ 马尔库塞说： “艺术就是现存存在物的一部分；而且 元合理性被推崇，任何道德方面的价值取向只要存在即被视为合 也只有作为现实存在物的一部分，它才能对抗现实存在物。这个 理，而不应受制于任何公理结构的规范。在欲望肆虐和高扬消费 矛盾，已经保留和消解到审美形式中。审美形式给那些习以为常 理念的社会里，伴随着游戏色彩浓厚的思维方式，拼贴、零散 的内容和经验以一种异在的力量，由此导致新的直觉和新的意识 化、戏仿和组合等手法使飘忽而流散的主体经验找到了最佳宣泄 到诞生。ｎ 。 正是由于审美形式，文学才具备否定性和超越性。 途径，文本也成了马赛克式的大杂烩，创作已然成为文字游戏的 个体的自由本能是任何外在的力量，包括阶级力量和物质力量不 竞技场。对“技”的过度热衷和片面追求，必然导致对“道”的 能扼杀的。个体潜意识里拒绝任何非个性的同一化，这是文学革 疏离和漠视，明显表现为道德意识淡化、漠视道德担当，最终陷 命性和性得以策动的内在根源。文学守护人性的本真，创造 入情感迷狂和道德失范的境地。 出一个基于现实而又异于现实的世界，在此世界中人性中合理而 处于社会转型期的道德体系建设，是破还是立？是基于对传 被压抑的本能和潜能得以释放和张扬，现实生活中秘而不宣的真 统扬弃基础之上的建构，还是“‘刀切”地解构？商业文明和传 实得以彰显，同时又昭示着‘派感性得以的勃勃生机。 统道德体系的冲突，该作何调适？多向度、多元化的思维范式和 结语 文学道德担当该作何权衡？对上述问题的思考和解决，已经成为 真善与美的调适问题，涉及到形式和内容的辩证关系。唯美 当务之急。修身立德乃为人之本，以德治国也已经提升到治国方 主义标榜艺术于生活而远离人间烟火 在他们的眼中，任何 略的高度，强调文学阐释的道德担当，也就是强调用阐释的渗透 艺术作品是封闭的、内在的和自足的审美对象。文艺作品一旦具 力和影响力来净化人们的心灵，弘扬先进文化和倡导社会正气， 有了某种功利性，其审美价值便大打折扣。戈蒂耶在《＜阿贝杜 引导、规范正确的价值取向，营造健康向上的社会氛围。这是构 斯）序言》中说：“一般来说，一件东西一旦变得有用，就不再 建新时代道德体系和重塑民族精神的必由之路，也是发展新进文 是美的了；一旦进入实际生活，诗歌就变成了散文，自由就变成 化的必然要求。 了奴役。所有的艺术都是如此。”－ｓ＿Ｄ”。然而，文本对于受众是开 三、阐释的美：物化社会里人性的救赎之途 放而非自足的，其解读不能脱离阐释个体的思想情感和社会历史 随着后工业时代的到来，在横流的欲望前，工具理性在经 语境，不负载人间情怀的纯形式的、被阉割的和惨白的美在现实 济、文化和社会生活诸领域无往而不利——现代社会的技术经济 世界里是很难找到的。可以说，脱离了世俗大干，美就没有立足 机制潜移默化地左右、控制着人类一 切经验。马尔库塞认为： 之隅。文学是审美现象，又是伦理现象（强调伦理精神和道德关 “自然的定量化，导致根据数学结构来阐释自然，把现实同一切 怀）；是现世的，又是超越现世的（思索和演绎着人生和世界的 内在的目的分割开来，从而把理性和美分割开来，逻各斯和爱欲 终极意义）。形式与内容并非水火不容：内容不能外在于形式， 之间不稳定的本质论联系被打破了……”。 他把这种压抑人 而是依照形式规律被形式化，正是内容和形式间的作用和反作用 性自由的社会称为“单向度的社会”。单向度社会里的人被沦为 形成了文学作品的内在张力；过度沉溺于技巧必然以内容的低品 丧失自主性和“本质”的机械角色——个体在…体化的娱乐、广 位作为代价，导致形式成为无本之木、无源之水。是故，以大写 告等媒体和同一消费模式的合围下作茧自缚、被扭曲、被压抑而 的人、大写的历史统摄阐释的价值，文学的大美才能得以成就而 逐渐迷失自我，审美触觉也因此被麻痹而日渐迟钝。从此，感性 彰显。 得以、个体潜能得以释放的理想成为了只能远远驻足的对彼 岸的怅望。如何克服主体和客体、物质和精神、感性与理性的分 参考文献 裂和对立，引领人类走出迷途，重拾业已荒芜的后花园，马尔库 刘小枫主编．《人类困境中的审美精神》［Ｍ】．上海：东方出版中心， 塞的美学思想为我们提供了一种思路。 １９９４年版。 马尔库塞主张艺术的审美标准恒常不变的。艺术以所以为 【２】马尔库塞《单向度的人》【Ｍ】上海：上海译文出版社，１９８９ 艺术，在于艺术的审美形式。这种审美形式有别于传统意义的形 年。 式：内容受制于形式而向形式生成，便产生了审美形式，由此内 【３】王元骧．《艺术作为现实的形式》ｆＭ］，北京：北京大学出版 容成了审美形式的有机要素。艺术能得以自律，关键在于审美形 社，１９９９年。 式的自足和自在——能将常变常新的内容异化后纳入其中而永葆 【４】马尔库塞《审美之维——马尔库塞美学论集》ｆＭ１．上海：上海 其艺术魅力。凶此，形式是至上的，内容不是决定形式，而是服 译文出版社，１９８９年。 从于形式：内容被形式所驯服而服务于形式；形式对内容的疏 【５】赵澧、徐京安主编．《唯美主义》ｆＭ１．北京：中国人民大学出版 导、强化、间离、反拨可以产生特殊的审美效果。“喜”的表现 社，１９８８年。 形式有多种，但最大限度地使其得以体现的，恰好是“泣”这 种反面的形式。再如， 《诗经》里“昔我往兮，杨柳依依。今我 作者简介 来思，雨雪霏霏”的悲恸效果根源，正在于形式上的反向表述。 张春晖，文学硕士，云南保山学院讲师，主要从事英美文学研 艺术因审美形式而具有相对性，但这并不意味着艺术 究 能够脱离生活，艺术形式必须以现实内容作为支撑。另一方面， （上接７页）国传统的活动写生法，循序渐进。 使画面形成“接近真实”的效果。这样既吸收了西画之长，又融 对于人物画之写生，俞先生认为中国人物画最初亦应是从骷 合了中国画之优势，是真正的融合中西，洋为中用。而俞先生早 髅画起，继而是人体，然后再画衣，冠。对于今日中国人物画之写 在２Ｏ世纪初即已提出这一写生理论，不得不说他具有较强的前瞻 生，他认为也可以采用西法，先从石膏开始，等外形、结构、比 性。 例掌握好之后，再用毛笔，宣纸，利用中国画特有之运笔进行描 绘。至于花鸟画，则提倡先从工笔之写生始，待到工笔写生有所 注释： 把握，再画大写意就更容易了。 ①俞剑华：现代中国画坛的状况，转引自《俞剑华美术论文选》， 总的来说，不管山水、人物，还是花鸟，俞先生都主张开始 山东美术出版社，１９８６年。 时先要采用西洋写生法，描摹对象的外形。然后，要讲究中国画 ②③⑥⑦俞剑华：《国画研究》，广西师范大学出版社，２００５年。 之用笔、色彩、构图，追求气韵生动之意境，以这样的方法创作 ④⑤转引自杭春晓：《温和的渐进之路——以民初北京地区中国画 的作品才算优秀的中国画，也才是真正的洋为中用。 传统派画家为中心的考察》，中国艺术研究院博士论文，２００６年。 俞先生这一写生理论，对于后来中国画创作方法的转变与 发展，具有较大的影响。试看当下的美术院校，中国画一科，写 生课所占比例较大，写生方法，以山水为例，往往是先做固定对 景写生。之后，进入创作阶段，再进行全局的取舍、调整，最后 １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