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国际关系学院学报２００６年第ｌ期 Ｊｏｕｒｎａｌ ｏｆ Ｕｎｉｖｅｒｓｉｔｙ ｏｆ Ｉｎｔｅｒｎａｔｉｏｎａｌ Ｒｅｌａｔｉｏｎｓ，２００６ Ｎｏ．１ 由法国视角评析战后初期的法德安全关系 王冀平 （南京大学历史系，江苏南京２１００９３） ［摘要］ 安全问题是涉及国家核心主权的关键问题，防务一体化是新世纪欧洲一体化继续深 入发展所必须面对的ｆ．ｑ题。作为欧洲一体化进程中扮演领头羊角色和起发动机作用的欧盟核心国 家，法国和德国在第二次世界大战后的欧洲发展史中占有举足轻重的作用。宏观地回顾法德两国 在战后初期对自身安全ｆｑ．题的根本选择以及围绕此问题的合作与斗争，对于理解当代欧洲乃至全 球的历史并展望其未来，是有益的和必要的。 ［关键词］ 法国；德国；欧洲煤钢共同体；欧洲防务共同体条约；欧洲安全 ［中图分类号］Ｄ８５６．５ ［文献标识码］Ａ ［文章编号］１００４－３４８９（２００６）Ｏ１—００２３—０５ 世界历史进入２ｌ世纪，作为欧洲联盟发展的火 站在一起的。“从历史的观点来看，法国和德国是 车头，法国和德国空前紧密地联结在一起，特别是在 不可能成为伙伴的。然而，在法德之间已经形成了 新世纪欧洲最为迫切的防务建设中，两国所发 结构化的特殊关系，并且成为欧洲一体化的发动 挥的不可替代作用及其对美国的越来越明显的离心 机。”… ”２１世纪是法德紧密合作的世纪。人们有 倾向更是引起世人瞩目，在２００３年的伊拉克战争问 理由认为，对欧洲的最大威胁是这种特殊联系的失 题上，法德与美国之间爆发了史无前例的激烈冲突 败。法德关系影响着欧洲内部关系的性质。可以 成为举世关注的焦点。２００３年２月法国外长德维 说，法德伙伴关系是欧洲安全的核心。 ‘ 髓 是什么 尔潘在联合理会上发言：“在联合国这个神圣 力量促使曾经数度在战场上兵戎相见的宿敌为了欧 的殿堂里，我们是某种理想的卫士，是某种良知的捍 洲的安全和未来携手共进的呢？ 卫者。我们所承担的重大责任和我们享有的巨大荣 “德国问题”在西方的政治发展里占有着一个 誉应该使我们首先选择和平解除伊拉克武装的道 特殊的位置。自１９世纪以来，特别是两次世界大战 路。”从法国外长的讲话中，人们看到了法国作为一 的历史，似乎告诉人们，德国的复兴就是欧洲的战争 个大国、欧洲作为世界一极对国际地位、国际声誉的 和灾难。因此，战后各国对德国的复兴，无不心怀疑 追求。这正是当年戴高乐主义的基础。而在伊拉克 惧。“必须给德国魔鬼永远套上枷锁”， ”这种 问题上所表现出的法德团结一致以及两国对欧洲独 对德国人的不信任感在法国人中尤其强烈和持久。 立防务建设的大力推动，似乎也象征着戴高乐主义 在近现代的世界历史上，法德之间从１８７０年的普法 的某种回归。有人惊呼“戴高乐主义又回来了”。 战争到两次世界大战，在７Ｏ年的时间里就爆发了三 与当年不同的是，今天的法国并不孤立，它是和德国 场大规模战争，法国三次遭到德国入侵，法国对德国 ２３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的疑惧和仇恨可以说是根深蒂固的。从二战刚刚结 束时戴高乐积极谋求与苏联签订协定肢解德国，到 英法同盟互助条约的签订，从舒曼计划，到法国提出 其后又被其议会否决的欧洲防务共同体计划，无不 体现了这一点。其中最为突出和具有代表性的是法 国对于美国扶持西德的多方阻挠，并坚持推行 其压制、分割和削弱德国的。直到东西方冷战 成了压倒一切的问题，法国才修改，但仍对德国 的复兴疑虑重重，设法加以制约。 肢解德国——戴高乐临时的对德 二战的结束带来的不仅是德国的战败还有法国 的极度衰微。战后初期法国的对德是戴高乐在 １９４４年制定的，其中心是肢解德国，使它不再成为 一个政治上、经济上和地理上的统一实体。戴高乐 认为，使德国处于四分五裂的状态，不仅是法国在西 欧建立领导地位的要求，也是确保法全的条件。 基于上述想法，临时对战败的德国采取了极其 严厉的分割。当１９４４年戴高乐访问苏联的时 候，戴高乐的目的是把法国从旧的德国威胁和新的 盎格鲁－萨克逊霸权中解脱出来。戴高乐认为必须 使德国处于被动服从地位，把德国削弱得使其不能 再危害法国利益。一个法苏协议将保证德国保持被 肢解的状态。这将保护包括苏联的欧洲免受盎格 鲁一萨克逊的控制。戴高乐曾认为，解决德国问题的 根本途径是法俄联盟，“它尽管一再遭到背叛和爽 约，但仍不失为自然秩序中的一部分，它与德国的威 胁和盎格鲁一美利坚的霸权企图有着同样大的关 联”。 ‘ 但是，莫斯科之行戴高乐并没有达到目的。法 苏条约宣称两国将在战后建立密切的合作关系但是 没有提到戴高乐设想的肢解德国的计划，原因不在 于关于波兰问题的争论，也不在于与苏联的意识形 态分歧，而在于苏联认为法国没有强大到能直接对 付盎格鲁一萨克逊，换句话说，苏联认为法国没有成 为其盟友的资格。雅尔塔会议也宣告了法国第一次 试图通过建立与苏联的特殊关系来控制德国的失 败。（这样的经历共有三次，但都以失败而告终。 戴高乐２Ｏ世纪６Ｏ年代打开同东方的关系并没有阻 ２４ 止７０年代苏联优先同尼克松达成协议。更加明显 的是密特朗的失败，１９８９年秋天密特朗试图通过同 戈尔巴乔夫建立联盟来控制德国的统一，但是戈尔 巴乔夫宁愿选择直接和科尔打交道。）苏联对 待法国的漫不经心使得戴高乐力图通过与苏联建立 某种联系来平衡与西方关系的希望落空，在这方面 法国远不如西德做的出色。作为东西方分界线的德 国在苏联心里的分量似乎比法国还重得多。 控制德国——舒曼计划的出台 遭受苏联冷遇又隶属西方阵营的法国理应安下 心来发展同其邻国德国的盟友关系了，但是这一观 念的转变对法国来说是非常艰难的。历史带给法德 关系的伤痕不是短时间所能弥和的。抑制德国的东 山再起仍然被法国执政者放在相当重要的位置。 １９４７年３月４日，英法在敦刻尔克签署了英法同盟 条约，法国从向苏联寻求制止德国东山再起的保证 转向同英国结盟以建立欧洲安全体系。ｌ４ Ｊ（ 这时的法国由于大势所趋，在对德上虽然 与英美之间时有争吵但态度毕竟软化多了，但仍坚 持要对德国的发展加以种种。而此时作为西方 阵营领导者的美国对德国复苏速度太慢已经失去了 耐心，在美国看来，法国对德国的经济和政治发展所 加的种种会危及西欧的稳定，妨碍对苏联的遏 制，美国已经在积极谋求帮助德国复兴了。在这种 情况下，法国意识到德国的复苏是不可避免的，为了 避免在德国问题上陷于孤立，法国要争取主动。法 国必须采取积极的对德，提出有关未来德国经 济和政治角色的建议，“只有通过积极和建设性的 对德，法国才有可能避免盎格鲁一萨克逊阵营 所提出的全面结束对德经济和政治管 制。” 叭’舒曼计划正是在这种背景下提出 的。“舒曼计划所要达到的目的，主要并不是经济 性的，而是政治性的。重整军备首先总是在煤、钢的 增产过程中显其端倪。如果建立起舒曼所建议的那 种机构，那么两国中的任何一国都能觉察到重整军 备的初步迹象，这对法国将起着极大的安定人心的 效果。”［６ 从这个意义上说，舒曼计划的本质 就是要使“德国霸权的危险易于控制”ｏ［７］（Ｐ，２４２）就法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国而言，其主要目的是以煤钢共同体的超国家一体 化机制来保持对德国煤钢等基础工业的继续控制， 从而套住西德，对当时西德正日益逐步恢复的主权 予以一定的制约以利于法国以及欧洲的安全和经济 恢复。舒曼计划还反映了法国对日益恶化的国际形 势的看法，法国希望通过法德合作使得西欧保持稳 定以面对东西方冲突的威胁。不管舒曼计划的初衷 如何，经由舒曼计划提出而成立的“欧洲煤钢共同 体”对德法关系的发展确实有着里程碑式的意义， 使德法关系开始从“世仇”转为合作，并在合作的过 程中解决了鲁尔问题，消除了人们担心鲁尔有朝一 日仍可能被用于军国主义目的的顾虑；它也使法德 正视萨尔问题上的分歧，为它们提供了举行直接谈 判的契机，并在一定程度上缓和了彼此间的紧张关 系，为最终解决萨尔问题准备了条件。 ∞ 欧洲防务共同体计划夭折——德国重新武装 通过舒曼计划，法德之间已基本实现了和解，但 两国关系还不稳固，法国对德国戒备之心不减。在 朝鲜战争爆发以前，无论是西德，还是英美都不 敢就德国重新武装问题明确表明自己的立场，德国 给欧洲造成的破坏在人们心中记忆犹新。西德 社会各阶层也尚未从战争的阴影中走出来，作为其 邻居的法国对此问题尤其反感，一有风吹草动，法国 马上就会做出强烈反应。在法国的促动下，盟国高 级委员会于１９５０年５月２４日颁布一项法令，禁止 西德重新武装，并规定这项法令连同７项实施细则 于同年６月正式生效。 而随着朝鲜战争的爆发，西德重新武装的问题 被提上了议事日程。朝鲜战争使得美国的军事思想 受到很大冲击。“虽然美国并不认为欧洲受到的威 胁是紧迫的，但是他们还是把朝鲜战争作为苏联试 探西方并对其进行全球挑战的一部分。” ‘ 。 ’对 此，美国认为必须进行还击，除了在朝鲜所做的反应 外，美国还加强了在欧洲的军事部署，德国的地位在 美国看来相当重要，美国认为“有了德国，欧洲就能 够有一个纵深的防御”， Ｈ 叭 这就使得德国的 重新武装成为不可避免，而这在法国看来是绝对不 可以接受的。德国重新武装对法国来说不仅是要面 对来自德国的军事威胁而且它还会打乱法国对战后 的整个战略。这不仅会加强德国的地位，而且 通过大西洋联盟，德国会加强与欧美的联系，使法国 寻求的在欧洲的领导地位受到威胁。并且法国 认为：德国的重新武装只会激怒苏联而并不会立刻 加强西欧的防卫力量，有可能造成法德两国公众的 反对，欧洲的进一步一体化也会受到损害，因为如果 德国获得了同其他欧洲国家一样平等的地位，就会 减少其参与欧洲政治一体化的动力。 法国观 察家对德国重新武装可能造成的后果也深感忧虑， 有观察家认为：“苏联可能因此发动先发制人的攻 击，或者更糟糕的是德国一旦重新武装掌握了自己 的命运，有可能加入到苏联一边去。” Ⅲ’法国还 担心德国的重新武装因为激怒苏联而使许多法国人 期待的与苏缓和关系成为不可能。 ‘¨ ’ 随着形势的发展，法国确信即便没有法国的同 意美国也将单方面实施其武装德国的计划，法国政 府清醒地认识到，要阻止德国重新武装已不可能，关 键在于怎样将其控制在自己的掌握之下。在这种情 况下法国不得不作出一些妥协，寻求对自己最有利 的解决方法，欧洲防务共同体计划是法国两害相权 取其轻的无奈选择，是法国为阻止德国建立自己军 队而进行的努力，可以看作是同舒曼计划具有相同 的方法和精神的欧洲军事一体化方案。“法国认为 在这一问题上争取主动是个较好的选择，法国可以 借机获得讨价还价的权利，比如说在德国的数 量、装备和作用问题上，另外可以迫使德国在欧洲军 成立之前必须先签署舒曼计划。”＿５ Ｊ（ ’军事上的 联合有助于六国进一步走向一体化。在由六国组成 的军事集团中，法国的份量无疑是最重的，这样法国 就有可能在其中起到领导作用，因而能更好地控制 西德的军事力量。＿１叫 与此同时，法国对德国重 新武装态度的变化还基于这样一个考虑，随着东西 方冷战的深入，法国所承担的防务建设的任务越来 越重，对法国经济构成了沉重的负担，“法国担心德 国因为不必进行军备建设，会趁机增加实力，抢占法 国市场。”＿５ｊ（ 美国对这一计划采取了支持的态 度，一方面是因为美国也认识到要法国接受西德的 ２５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重新武装确实难度很大，另一方面美国认为“法德 将比德国成立由美国支持和武装的德国较 小地刺激苏联。” ‘ 得制造导弹、原子弹、细菌和化学武器。通过将联邦 德国纳入西欧联盟和北约，西方国家暂时解决了重 新武装德国但又保持对德国控制的难题。『】 Ｊ（眦 ∞这 对于西德来说，是与欧洲防务共同体的欧洲军相比 更小、自主程度更大的一种安排。 “《欧洲防务共同体条约》从提出到签订到失 败，前后走过了十分复杂而曲折的道路，这是因为各 成员国的动机本不相同，很多固有的矛盾不仅没有 因条约的提出和签订而得以解决，相反，由于国际形 势的急剧变化，特别是斯大林的逝世和东西方局势 在法德两国关系的发展史中，国家利益始终是 制约、影响两国关系的决定性因素。国家利益包括 国家的安全利益（这是最主要的利益）、国家的经济 的缓和矛盾反而增加了，这给条约的批准带来了巨 大的困难。”［。］ 这在法国表现的尤为明显，首先 是法国国内的反对，法国存在着一个强大的反对 派——戴高乐派，在１９５１年６月的选举中，戴高乐 派成为国会第一大党，其始终对西德保持着高度的 戒备，对重新武装西德深感不安，他们尤其不能接受 的是认为这一计划损害了法国的主权，法国失去了 自己的，而德国却得到了自己的。【 ］（川 其次，１９５３年斯大林逝世，苏联新领导人出于国内 外的需要，开始缓和同西方的关系，使得西欧军事联 合的问题已不是很迫切。苏联在１９５２年三月提出 从德国撤出所有外国，保证德国的政治自由，在 四大国控制下建立自己的等等。这些建议在法 国造成了短暂的混乱，激起了法国国内对欧洲军计 划的反对，认为东西方的缓和将使这一计划变得没 有必要。第三，缺少英国的参加也是这一计划在法 国国内经常受到批评的一个主要原因。 《欧洲防务共同体条约》的流产标志着法德在 安全领域寻求合作的最初努力的失败，与舒曼计划 的成功形成了鲜明的对比，超国家主义并不是摆脱 外交困境的万应良药。这也说明，当时要在欧洲一 体化方面进一步迈进到涉及政治和军事领域的条件 尚不成熟。在冷战的四十年里这种经济领域的欧洲 主义和安全领域的大西洋主义的不平衡发展得到进 一步的固定和强化。 １９５４年欧洲防务共同体计划失败后，取而代之 的是当年９月和ｌＯ月间西方九国外长伦敦会议和 巴黎会议所确定的一套机制：即西德和意大利加入 布鲁塞尔条约组织，并将其改名为西欧联盟；西德加 入北约，向北约提供，但受北约节制；西德也不 ２６ 利益和政治利益。在二战结束的最初岁月里，法国 确曾计划延续一战后的对德——通过政治、经 济、军事各种手段来抑制德国的重新崛起，德国仍被 其视作最危险的敌人。但历史的发展——东西方关 系的恶化、美英对德态度的变化——是不以法国的 意志为转移的。战后法国和整个西欧的孱弱迫使其 不得不严重依赖美国。冷战的开始一方面促成了美 国对德的转变，寻求建立一个包括被重新武装 的德国在内的大西洋联盟，另一方面苏联威胁的存 在加深了法国在安全防务上对美国的依赖。有学者 认为：“冷战剥夺了法国自由选择对德的权 利。”［挖 ‘ ’。 从某种程度上说，这种观点是有说服力 的。但法国被迫调整对德的根本原因仍然是法 国在二战后国力的极度衰微和民族自信心的极大挫 伤。在冷战初期，法国为了自身的利益，迫 于种种压力，自觉不自觉地把“集团利益”作为其国 家利益的出发点，来保障其经济利益和政治利益的 实现，不仅与宿敌德国实现了和解并且成为了大西 洋阵营中的盟友，法国的选择是无奈的也是必然的。 与其说法国这样做是服从美国利益的表现，不如说 他们更重视自身的利益；与其说法国是一切按照美 国的旨意行事，不如说其是在有条件地迎合美国的 外交。在二战结束后最初的十几年里，如果说 法德毕竟还是结成了冷战的盟友，那也不过是冷淡 的盟友，因为在法国人的心中，对德国的恐惧是根深 蒂固的。 回顾二战结束初期法德安全关系发展的这个关 键阶段，对于我们更好地理解历史和预测未来是非 常必要的。丽国作为欧洲联合事业的发动机其作用 是不可替代的。“只要两个大国存在密切的合作，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欧洲就呈现出向前发展的势头。而一旦它们关系不 融洽，欧洲也就裹足不前。” ”有学者认为，“法 德关系的根源在于它们共同的虚弱使得它们出于一 种本能去一起修补它们的自尊。”¨ 法德关系 是在总结历史的伤痛中建立起来的，这或许在某种 程度上可以解释战后初期二者构建彼此关系的努 力，但是历史发展到今天，二战后两国修补自己战争 创伤的年代已经永远过去了，现在它们都已经找到 了自己在世界上的位置，恢复了民族自尊心。法国 现在已经无需再通过与众不同和引人注目来肯定自 己，德国也不用再羞于公开表达自己的观点和利益。 法国希望通过德国的负疚和自我克制建立一种平衡 关系的时代已经一去不返了。对此很多人存在这样 一种担心：随着历史伤痛的消失，法德关系有可能在 没有意识到的情况下逐渐疏远。“今后法德轴心有 可能变成一个空架子。”¨ 儿 这种观点在冷战后 ［参考文献］ ［１］Ｄａｖｉｄ Ｐ Ｃａｌｌｅｏ，ＥｎｃＲ．Ｓｔａａ１．Ｅｕｒｏｐｅ 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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