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卷第4期 开封大学学报 JOURNAL OF KAIFENG UNIVERSITY Vol_27 No.4 Dec.2013 2013年12月 翻译研究语境下的“元叙事”探索 薛 凌 (河南大学外语学院,河南开封475001) 摘要:对“元叙事”的不信任已成为后现代的主要文化特征:“元叙事”要么被视为一种带有 神话色彩的浪漫主义幻想,要么成为政治和意识形态的主战场。然而,对普世价值的追求,对“完 整”、“同一”、“共识”、“普遍”的追求从未消失,相反,正是,也只有在一个普世的“宏大叙事”框架 之下,“后巴比塔时代”的人类社会才能实现个体的相互理解、共享精神家园、共同憧憬人类幸福的 最终实现,多元的文化才得以表达,异质的诉求才能得到倾听和关注。在这个层面上,翻译恰恰就 是这样一种“元叙事”。 关键词:元叙事;宏大叙事;翻译 中图分类号:H031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8—343X(2013)04—58—03 化形容词”。 一、“元叙事”:在后现代社会被肢解的理想 德里达(J.Jacques Derrida)和福柯(Michel Fou- cault)也相继对“宏大叙事”的概念做出延伸。前者认 为,所谓“宏大叙事”,其本质是“逻各斯”(1ogos),是意 指和能指的紧密结合,是为万事万物立法的元存在 ; 而后者将“宏大叙事”看做“权力知识结构”,认为“宏大 在西方语境下,元叙事(meta—narrative)的出场总 是不可避免地带有利奥塔(Jean Francois Lyotard)…宏 大叙事(grand narrative)的色彩,然而西方学界在宏大 叙事的解说上从未真正地实现一种“公共叙事”。论者 如约翰・斯道雷(John Storey) 和伊哈布・哈桑(Ihab Hassn)Ea31完整地继承了利奥塔对宏观理论的拒斥以 叙事”可以“以先验假设的权力知识主体”来整理、增 删、遗忘、强化那些“不稳定的话语片段”,进而生成一 个“权力较量、妥协与缝合”的结果 J。更有论者认为, “元叙事”的本质就是反映时代的冲突或对峙 J。 二、“元叙事”:人类“同于大通”的梦想 尽管从利奥塔到福柯,“宏大叙事”或者说“元叙 及对差异和悖谬的推崇,他们把“宏大叙事”与意识形 态和抽象概念紧密联系,使之与总体性、宏观理论、人 类共识、普遍性具有相同内涵,从而使其站在了细节、 解构、差异性、多元性的对立面。作为一个群体,他们 普遍认同“宏大叙事”是建立在不断进步和发展的科学 上,由国家民族想象共同体构建的,能够整合启蒙思 潮、塑造人幽辞放神话的一种现代l生、宏大化的叙事模 式;是马克思主义、自由主义和教教义等整合社会 众多不同“小叙事”、能够“以普遍的原则和共同的目标 的名义压制和排斥其他理论和声音”的理论或教 义 l【嘲 ;是无所不包的终极世界统一。在后现代学者 看来,这样看似完满的设想实际上是个无法在实际层 事”的研究中心已经从最初的后现代存在形态转移到 了对政治结构权威化问题的讨论,尽管时至今日文艺 界与史学界均对“宏大叙事”的定义存在异议和争执, 但在今天,“宏大叙事”要么被视为一种带有神话色彩 的浪漫主义幻想 J——它抽象空洞无法证实,它体现 出“一致论”、“完整论”,从而制造公众神话和错误意 愿,要么已成为政治和意识形态的主战场一与文明的冲突。 弥漫着 资本主义和社会主义的对峙、个人与社会的矛盾、自然 面立足的“神话”,因为后现代的状态是以知识地位危 机为标志的,或者说是建立在对“元叙事”的不信任和 对“元叙事”叙事手段进行合法性的淘汰上的。他们认 为,在科技那摧枯拉朽的力量之下,真理之宏大、人性 之辉煌都不过是“人类欲望是否达到满意程度的名词 收稿日期:2013—09—10 然而,追求普世的价值、探索人类连绵不绝的历 史、对人类历史发展的最终结局充满期待并最终实现 人类幸福是每一个人的向往,对“完整”、“同一”、“共 作者简介:薛凌(1984一),女,河南开封人,讲师,博士研究生。研究方向:翻译理论与实践。 58 识”、“普遍”的追求也绝不意味着放弃或忽视“多元”、 “异质”、“矛盾”,相反,正是在一个普世的“宏大叙事” 色就不应是任何“本质主义”视角下的抽象和概括,而 应是具体的陈情和述说。那么,翻译的过程中就应展 现人与事件在世界中的交融和互动。这就意味着不同 框架之下,“后巴比塔时代”的人类社会才能实现个体 的相互理解、共享精神家园、共同憧憬人类幸福的最终 实现,多元的文化才得以表达,异质的诉求才能得到倾 听和关注,它以对话『生叙事的形式而非宗教的手段,整 的翻译模式和解释机制存在的合理合法性,正如法国 哲学家保罗・利科(Paul Ricoeur)所言:“用另一种方 法讲述同一个故事总是可行的。” 其次,一旦翻译被 视为某种类型的叙事,那么,在翻译的世界里就不仅仅 有叙述的“我”,还一定会有听“我”叙事的“他”。这个 合、规划出一个异国异乡的文化可以共存的二元世界。 而翻译晗恰就是这样一种“元叙事”。在翻译,特别是 跨文化翻译构建起的“元叙事”中,我们通过对人类跨 出民族、地域或地区文化界限的一个个事件中所反映 “我”无论以何种语言得到表达,昭示的都必然是国家 和民族的从屙『生,成为“作为……国人的我”。这样一 的种种纠葛、互动与张力的描述与研究,来展示一个动 态的人类发展的途径。在翻译的“元叙事”中,异质的 个人叙事得到包容和理解,个人最终走向人类“同于大 通” 的幸福。 可以说,作为“元叙事”的翻译是在连贯意义上展 现过去和将来的一种叙事结构。它产生于人类对其他 文明的好奇、向往以及对自我理解和相互理解的终极 追求;它建立在一个个的个人叙事上,并最终汇总 成关于整个人类的描述;它的最终指向是通过完满的 事件描述来实现叙事之幸福、理解之幸福、文明融合之 幸福;它是“宏大”的也是细微的,是整体的更是个人 的;它不是浪漫主义的空中楼阁,而是在实际层面上可 操作的理论指向。 三、翻译的“元叙事”指向 “meta”在英语中大概有三种学理上的定义:①关 于……的(about),如metadata;②变化、变位、改变(con. nected with changes in position or state),如metamorpho— sis(变形)、metabolism(新陈代谢);③高于、在上、在外 的(higher,beyond),如metaphysics(形而上学)、meta— language(元语言) 。于是作为翻译的元叙事与叙事 的关系就可以从三个层面来考察:第一,翻译的“元叙 事”是“关于叙事的”,翻译活动中体现出的必然是一种 “叙事性”;第二,翻译的“元叙事”是“变化了自匀//变化着 的”;第三,翻译的“元叙事”是“高于叙事的”,是“在叙 事之后”的,它展现了一种统合个体叙事的形而上的力 量。这三个层面恰好对应翻译活动的三个核心特质, 即翻译最终应该是“关于叙事的”,是与差异共存的、变 化着的、动态的,它具备一种“超越性”的力量。 (一)“meta”:“关于叙事的” 牛津高阶英汉双解词典对“meta”做出的第一层解 释是“关于……的”,那么作为“元叙事”的翻译理应是 “关于叙事的”。事实也正是如此:首先,如果我们将翻 译视为对人类跨出民族、地域或地区文化界限的一个 个事件中所反映的种种纠葛、互动与张力的描述,其特 来,使用某种语言的“我”所面对的只能是千万个与 “我”共享民族屙』生的“他”,或者说是千万个与“我”相 似的“我”。于是,不经翻译的文本中只有一个为有千 万个类似“我”的听众的存在而沾沾自喜的“我”,而真 正意义上操着其他语言的“他”则被拒之门外,只有通 过翻译,“他”才能真正进入“我”的世界,实现真正意义 上的对话。这就是翻译的基本目的,即让本文与他者 建立联系。所以“叙事”不仅仅是一种翻译策略,更是 营造一个“我”与“他”相识相交的空间所必不可少的要 素。只有如此,跨文化的人类交流才能迈入这个不分 国籍的共享空间,真正实现“译之所译”。 (二)“meta”:“不断变化的” “元叙事”之“元”的第二重意义出现在当“meta” 作为“变化”之意来讲时:首先,翻译的叙l生设想并不等 于将翻译与照本宣科的事件还原画等号。作为翻译客 体的文本总是会召唤新的主体、新的视阈加入,这就使 得每一次翻译的过程都是一种“一次性”对话。所以 说,翻译活动是动态的,是根据译者和时代的不同而不 断变化的。翻译的目的绝不是实现某种“完美的”翻 译,也不是找到类似柏拉图所说的抽象的、游离于现实 世界的“第三种人”或“第三文本” J(H ,相反,翻译总 是当下的建构,它更多地蕴涵着世人的某种希望或期 盼。这样的活动应该带来“远方的消息”,更应该展现 消息背后“与我同类”的某个/种生命现世存在的样态、 风采和价值。翻译是“现世化”在当下的跨文化之“生 命化”。既然如此,那么追求固定的翻译模式或样板, 井准此马首是瞻,认为用它可以得到一种“普世性的” 翻译样本,或实现“没有任何损失的盈利”的翻译结果, 这显然是不可行的,翻译处于“不完美”的状态是完全 合法的。其次,“变化”同时还暗示着“异”的存在,亦即 “自我”与“他者”问不可规约的差异性。既然我们承认 翻译和叙事都是“对话性的”,那么“他者”的在场不可 避免地成为“异”的在场。然而,我们经由“元叙事”要 实现的绝不是抹杀差异的“大同翻译”,我们追求的绝 不是人人都将失去自我身份认同、失去语言庇护而无 59 家可归的“语言大同”,而是将翻译的欲望引导到满足 沟通和交流的实现上。这样我们才能实现“翻译的幸 福”l9l( ’——这种幸福不仅仅属于长期以来困惑于 “同一”和“差异”中的译者,更属于在沟通和交流中实 现了理解与宽容的全人类。在这个意义上,翻译具有 明确的“超越”的指向。 (三)“meta”:“超越的” 在语源学上对“meta”第三重意义的追问充满了逻 辑学上降论:一方面,“元”在《汉语大字典》中的基本释 义为“首”_1 ,《说文》解释为“始也”;另一方面,“元”又 指第一l生、首要性的问题,比如“元认识”、“元气”、“元 素”等等。它既可以解释为一个不能被再次切分的时 间点,又可以解释为道家所谓的“道”(元始),是万物的 起始,是一种对共同性、普世性原则的“超越性”的追 求。可以说,“元”的概念起源于时间,却凌驾于时间。 这正是我们对翻译的定位:翻译作为一种叙事状态,其 本身的存在就起源于作者与译者/译文读者时间上的 疏远,翻译的释读活动无时无刻不处于时间的远化和 异化之间。可以说,正是时间在文本中的悬置才使得 翻译活动是动态的、积极的、有意义的。这就意味着, 翻译是没有固定模式、套路的,翻译的非“同一”性是合 理合法的。正是这样的翻译才具备统合、驾驭各个时 代的叙事的力量。利奥塔曾大声疾呼:“我们已经为向 往‘全’和‘一’的乡愁,为实现概念和感性间的和解付 出了如此高昂的代价……让我们向整体开战吧;让我 们为不可表述作见证;让我们凸显差异,以维护这一名 称的荣誉吧。”_】 他高扬着“异”的旗帜否认“元”的存 在。对此我们应问一问自己:我们是否在坚持“异”的 同时就自动消解了“同”的存在?是否非此即彼?如果 这个世界上的各种差异都大过任何“统一”、“整合”的 可能,那么世界是否会长期处于“部分”或“碎片”之中? 我们又该如何说明“历史要将人拉入某种使人成为人 的统一性”[ 呢? 四、回归翻译的“元叙事”:意义与价值 如上所论,翻译是“叙事性”的、“对话性”的,而 “对话”就意味着欢迎差异,就意味着在翻译的背景下, 我们应该“放弃在自我语言中自给自足的主张”,在占 据“他者语词的同时”,将“他者的语词接回自己的家, 自己的处所”l9l( 。所以,作为“元叙事”的翻译所回 归的绝不是雅克・德里达所回归的“人间”,而是一个 以“后巴比塔时代”多语言和平共处为基础的、异质可 以共存的生存空间。它要求我们自觉地把母语“放下 神坛”,抛弃民族主义的视角,不再把母语看做至高无 上、不可怀疑的存在,以平等对话的形式面对各种异质 性。毕竟,我们无论以何种形式显露自身,整体性都始 终存在,因为“没有一个人类集体在现在和过去不是一 个更广阔和更复杂的世界的组成成分”。这才是歌德 (Johann Wolfgang Von Goethe)所言“语言的本质并不 是把‘异’拒之门外,而是在于包容(devour it)”的真正 意义 。与其说翻译的“元叙事”是要重建一种“普世 的语言”,不如说是要建立一个交流的空间;与其说“元 叙事”是一种世界观,不如说它更像一种方,在它 的指导下,我们不会为了“求同”而“存异”,也不会为了 “求异”而“舍同”:“异”虽然是翻译的开始,但绝对不 是译之所终,事实上,“异”和“同”都不是翻译停靠的彼 岸,翻译活动得以连绵不绝持续千年的原因,绝不是这 项活动给我们带来的考验和折磨,而是我们完成沟通 之后的喜悦和幸福。在这一点上,翻译“元叙事”的超 越意味无可争辩。 参考文献: [1][法]利奥塔.后现代状态——关于知识的报告[M].车 槿山译.北京:生活・读书・新知三联书店,199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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