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13年第七期《音乐创作》 西北回族音乐文化中悲剧性特征的艺术表现 王薇薇 摘要:西北回族音乐文化作品蕴含着浓厚的悲剧性因素。探究其悲剧性特征对民族音乐学者和作曲家创作与分析西 北音乐文化作品,把握总体的悲剧性感情基调具有重要的意义。本文从六盘山花儿、回族宴席曲、民间乐器以及回族叙事诗 四个方面入手,论述其悲剧美的艺术表现形式及悲剧性美学意蕴。 关键词:回族:音乐文化:悲剧性:六盘山花儿:宴席曲;民间乐器:民间叙事诗 悲剧性作品不仅仅是对艺术的追求和感官的基本满 足,也体现了对生命价值和生存意义的感悟和呼唤,是对人 性的深层理解和升华[1]。邱紫华认为[2],所谓悲剧性是把 人生中的不幸与苦难,或者生命毁灭等引发的悲哀和痛苦的 宴席曲是西北回族的一种民间传统仪式曲,主要在结婚 时演唱。回族宴席曲的曲调与“花儿”类似,但是又有区别, 二、回族宴席曲 情绪作为审美对象,并对悲剧主体应对人生苦难的的态度进 行的审美判断和评价。因此,作为一个美学范畴概念,悲剧 性的美学对象所指向的是在人生的苦难里所呈现的美,一种 特殊的美。西北回族音乐文化作品是在特殊的地域环境、人 文特征、宗教信仰、伦理观念和民族意识等背景下蕴育产生 两者可以看成姊妹歌[3]。宴席曲不仅内容丰富、形式多样, 而且曲调优美、婉转。可以以歌或舞的形式来表现,它保留 了宋代和元代时期西北民间小曲的一些风貌。叙事曲、五更 曲、说唱曲(也称“打调”)、酒曲以及散曲是回族宴席曲 的五种基本类型。例如,《四姑娘》是在宁夏中宁地区被广 泛传唱的一首回族宴席曲。它描述了回族女儿四姑娘的美丽 和聪明,还有她长大成人后所遭遇的种种不幸。 《四姑娘》 的唱词为上下旬体,共八段,在每个乐句结束时以下行旋律 进行为主,使其具有典型的悲剧性叙述特点,旋律语汇哀婉 含蓄,表达了主人公怜悯的心情与悲惨的境遇。又如叙事曲 《索菲亚诉苦》[3],曲调忧伤凄婉,如泣如诉,整首作品 短小精悍,旋律都在中音区呈示,主体旋律线条下行进行, 演唱悲切动人,具有强烈的悲剧色彩艺术感染力。 的,其中包含丰富的悲剧性因素。为了进一步认识西北回族 音乐文化中的悲剧性特征及其独特的艺术表现形式,本文试 图从六盘山花儿、宴席曲、民间乐器以及回族叙事诗四个方 面入手,揭示西北回族音乐文化中所蕴含的悲剧美。 六盘山花儿 一、六盘山花儿是宁夏六盘山地区流行的一种区域性高腔 山歌,它是“花儿”家族的一个分支。由于六盘山地区自然 环境恶劣,所以当地人民称唱花儿为“漫花儿”,他们所演 唱的花儿中自然流露着悲剧性的艺术特色。 主要表现在以下几个方面: (1)在调式、调性上, 六盘山花儿多用羽调式和角调式,这两种调式类型在色彩上 三、民间乐器 六盘山区流传着几种民间自娱性乐器,如“口噙 子”、“呢哇呜”、“咪咪”等。口噙子即口弦,是一种形 偏小调色彩,暗淡、忧伤,这些特征正好符合六盘山花儿深 沉、忧郁的音乐性格; (2)在节奏、节拍上,六盘山花儿 常常将单拍子与复拍子混合使用,使歌者在演唱时节奏有张 有弛,弱化了花儿演唱时激昂高亢的情绪,给听者无限遐想 制小巧的竹制乐器。吹奏时,演奏者左手执柄,口含簧片, 靠右手扯线使簧片震动发声。例如,有一首花儿《三二一令》, 这样描述口弦:“三寸竹片片,两端扯线线,一头口中衔, 消愁解麻缠…”,贴切地描述了口弦的大小与形制,功用, 的艺术空间,从中体味六盘山花儿悠长、哀婉的艺术境界; (3)在旋律运动的方向上,以音阶的连续下行,结合特性 音列(四度十二度)的进行为主,形成一种叹息式的悲苦的 以及演奏的具体方法。吹奏口弦,抒发心意,宣泄情感,成 为回族妇女消愁解闷的一种方式。关于口弦的来历,有一个 动人凄楚的古代传说。据说有一位美丽的回族姑娘哈丹,生 音乐运动思维方式; (4)特殊旋律音调的运用:在六盘山 花儿中,运用了“类苦音”花儿类型,如西部歌王王洛宾记 录的一首《眼泪花花把心淹了》,在这首花儿中强调突出 fa、si两音,有西北民歌、戏曲中常用的具有悲情色彩的 “苦音”成分,但la音并没有失去其存在的位置,拟将此 类花儿归为“类苦音”花儿; (5)终止式:下行后反向上 行终止式的运用,六盘山花儿给人一种对悲苦生活的叹息但 又无奈的情感宣泄,创设了一种意犹未尽的艺术效果。 得如花似玉而且嗓音优美,她被当地的一个恶霸看上,恶霸 要强行逼迫哈丹嫁给他。但是哈丹已经有了意中人,性格刚 烈的哈丹,面对丑恶行径,死不服从。在惰急败坏中,地主 刺瞎了哈丹的眼睛,还用毒药毒哑了她的嗓子,从此她有话 说不出,有泪哭不得,为了诉说自己不幸遭遇,哈丹就用竹 子削了一个口弦吹奏。从此以后,人们通过吹奏口弦来纪念 这位勇敢而不幸的姑娘。于是弹口弦就在当地流传开来。 ・l50・ 呢哇呜,是一种用红胶泥捏制而成的吹奏乐器。据初步 考证,它是我国古代土制乐器“埙”在宁夏民间的流变。它 的音色深邃浑厚,哀婉动人,听其吹奏使人联想到了王维的 《使至塞上》中“征蓬出汉塞,归雁入胡天,大漠孤烟直, 长河落日圆”的悲壮诗句。 四、民间叙事诗 民间叙事诗是由广大群众集体创作、在民间口耳相传 的、篇幅较大的韵文和韵散相结合的一种口头传承的语言民 俗文化[4]。它反映了当时人们的生活,提供了有关生产、 生活、风俗习惯、民族性格等的形象画面。 流传在六盘山区的著名长篇叙事诗有《马五哥与尕豆 妹》、《紫花儿》(又名《吆骡子》)等,短篇叙事诗有《四 贝姐》、《满拉哥》、《蓝桥担水》等等。由于六盘山区独 特的地理环境、历史文化和经济形态等诸多方面的影响,这 里的回族民间叙事诗的感情基调是粗犷、直率与沉郁的结 合,抒发了一种悲壮的感情。这些回族叙事诗为我们讲述的 不仅仅是一个个悲剧性的故事,更多的表达了劳动人民在创 作这些作品时,所流露出的对自身内心深处悲剧性生活的无 奈和压抑的感情。 本文以长篇回族爱情叙事诗《马五哥与尕豆妹》[4]为 典型,剖析产生回族民间叙事诗的悲剧意蕴。《马五哥与尕 豆妹》诗中刻画的马五哥和尕豆妹是深受回族人民喜爱的形 象,“天上的星宿是星对星,尕豆妹赛过穆桂英”、“大夏 河水儿四季清,少年里马五哥是英雄”。其故事情节主要有: (1)序曲; (2)初恋; (3)婚变; (4)相约; (5)热 恋; (6)逼杀; (7)上告、错断; (8)尾声。马五和尕 豆初识就一见钟情,两人到了“我把你疼来你把我爱,指甲 连肉分不开”的程度,但同时也埋伏了悲剧的来临。在“父 母之命、媒妁之言”的封建社会中,私定终身的自由恋爱不 被允许。大地主马七五强行将尕豆妹嫁给了自己十岁的儿子 尕西木。豆妹整天以泪洗面,但她没有忘记和五哥的爱情誓 言。两个人不顾封建礼教的束敷,暗自幽会。他们的约会被 一觉惊醒的尕西木看到,情急之中,他们杀死尕西木,闯下 大祸。贪官污吏收下了地主的贿赂,把马五与尕豆双双斩首 在华林山,却反而成就了“不求共生,但求共死”的爱情誓 一 口0 雅斯贝尔斯在《悲剧的超越》中强调:“悲剧呈露在人 类追求真理的绝对意志里,它代表人类存在的终极不和谐” [5],这种“悲剧超越”理论指向生命主体对悲剧环境的征 服逾越,认为追求这种超越的正是人类“追求真理的绝对意 志”,从大的时空条件看,也是人类不断克服历史积习与人 性的惰性,不断向挑战自我的超越意志[5]。马五和尕豆在 向封建下摧残、扼杀自由恋爱的婚姻制度挑战的同 时,坚贞不渝地追求着他们的爱情,体现了一种“悲剧超越 的意志”和宁死不屈的精神。因此,《马五哥与尕豆妹》故 事的悲剧美主要表现在感情的炽热、浓烈,表达方式的直率、 赤裸裸和粗犷,以及对美好爱情的忠贞不渝与执着追求上, 它以悲剧的色彩展示了回族青年男女的激情美、叛逆美和阳 王薇薇《西北回族音乐文化中悲剧性特征的艺术表现》 刚美,从而间接地表现出回族人民直率、忠诚、粗犷、彪 悍不羁的性格特征。 在宁夏民歌中还有不少悲剧性体裁的作品,如小调《蓝 桥担水》,以及六盘山区流传花儿《一心儿想着个你了》、 《花儿想成黄莲了》等,还有回族叙事诗《阿衣舍》等等。 另外,许多当地的民间谚语中也包含丰富的悲剧性意蕴,本 文限于篇幅,就不一一介绍了。 悲剧,就是将人生有价值的东西毁灭给人看[6]。鲁迅 先生这句关于悲剧性的极具震撼力的阐释,能引起多数人深 刻的同感。关于西北花儿,郗慧民[7]曾作过一段精辟的概 述,“面对着深刻而尖锐的矛盾,无论何种类型的感情,它 们总表现得有血有泪和撼人心肺……它透射着一种雄奇、彪 悍、粗犷和带有悲壮气氛的精神。而这种精神是在西北高原 的特殊自然环境 经济生活、政治情势和文化传统的汤水里 浸泡出来的…”这段话精辟地道出了西北人民在创作音乐 文化作品时,所表现出的总的感情基调和主题,剖析了这些 作品的创作源泉和文化背景。总之,当我们在欣赏小说或观 看电影时,往往是那些悲剧性的情节和结局,更容易引起共 鸣和艺术享受。这正是这些优秀的西北回族音乐及文学艺术 作品流芳百世、传世不衰的真正原因。 参考文献: [1]《论中国古典音乐中的“悲剧”与“悲剧性”》, 《音乐研究》2008年11月第6期,李永明 [2]邱紫华著《悲剧精神与民族意识》,华中师范大 学出版社,1990年10月第1版,武昌。 [3]《中国民间歌曲集成・宁夏卷》,人民音乐出版 社,1992年1月版,北京。 [4]张佩成、胡坚强《论回族爱情叙事诗的悲剧美》, 《青海民族研究》2004年第4期第48页。 [5]雅斯贝尔斯著《悲剧的超越》,工人出版社1998 年,北京。 [6]鲁迅《鲁迅全集》第1卷,北京人民出版社,1981 年第1版第297页,北京。 [7]郗慧民《西北花儿学》,兰州大学出版社,1989 年第1版第67,兰州。 注:本文为宁夏大学科学研究基金资助,项目编号: skl1l6 王薇薇,女,(1982.3一)宁夏大学音乐学院讲师,研究方 向:民族音乐学。主要从事世界民族音乐与中国传统音乐的 教学与研究。 ・1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