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06年11月 中州学刊 NOv.20o6 第6期(总第156期) Academic Joumal of Zhongzhou No.6 【唐宋文学研究】 韩愈贬阳山原因考析 吴在庆 杨娟娟 (厦门大学人文学院,福建厦门361005) 摘要:韩愈贬阳山的原因是因为他在《御史台上论天旱人饥状》和《论今年权停举选状》以及其他言论中,说了一 些不得体的话被他人作为攻击他的把柄,这些话“鲠言无所忌”,被本已视他为眼中钉的韦执谊等人利用,皇帝听信 了谗言,韩愈因而遭贬。韩愈起初否认被贬是由于上天早人饥状之故,但后来他还是认识到此状中有“得罪德宗 朝”之处,其实也就是承认了被贬与此有关。 ’关键词:韩愈;贬阳山;原因;韦执谊;谗言 中圈分类号:I2o6.2 文献标识码:A 文章编号:1003----0751(2006)06—O182—o4 连州阳山令。”其下小注云:“所谓幸臣,盖李实也。实时尹 京。据实本传,二十年关辅饥,实方务聚欲云。而《新唐书》 贞元十九年十二月,韩愈由监察御史任遽贬阳山县令。 乃云上书论宫市被斥,与此不合。”⑤程俱否定论宫市被贬之 其贬官之由,新、旧《唐书・韩愈传》均谓因上疏论宫市事。 说,而将被贬归因于上疏论天旱人饥事,并将幸臣落实为李 《旧唐书・韩愈传》云:“转监察御史。德宗晚年,政出多门, 实。这与皇甫浞之说同而又进一步把皇甫浞所未点明的专 宰相不专机务,宫市之弊,谏官论之不听。愈尝上章数千言 政者坐实为李实。李实时任京兆尹,于当年不恤百姓旱荒年 极论之,不听,怒贬为连州阳山令。”④《新唐书・韩愈传》则 饥之苦而大肆刻剥,但为德宗所宠信,势焰熏天,故程俱之说 谓:“迁监察御史。上疏极论官市,德宗怒,贬阳山令。”②两 颇为后人所信从,但仍有其他不太相同的议论。 《唐书》虽为正史,然所说多未能为人所信,盖韩愈所亲近之 这主要有以下两家之说。宋洪兴祖《韩子年谱》除了赞 同时人并不如此说。皇甫浞《韩文公神道碑》谓“擢为御史, 同上疏论天旱人饥、为幸臣李实所馋而贬之说外,尚补充谓 (贞元)十九年,关中旱饥,人死相枕藉,吏刻取息。先生列言 “史云:‘公上章数千言,论宫市,德宗怒,贬阳山令。’疏今不 天下根本,民急如是,请宽民徭而免田租之弊。专政者恶之, 传。《寄三翰林》诗云:‘拜疏移嗣门,为忠宁自谋。天子恻然 行为连州阳山令。”⑧同人《韩文公墓志铭》亦谓“其为御史 感,司空叹绸缪。谓言即施设,乃反迁炎洲。’公之被绌,坐论 尚书郎中书舍人,前后三贬,皆以疏陈治事,廷议不随为 此两事也。……又云:‘同官尽才俊,偏善柳与刘,或虑语言 罪。”@皇甫浞将被贬归之于上疏言天旱人饥,为“专政者” 泄,传之落冤仇。’宗元、禹锡与公同为御史,刘、柳方进用,则 所恶,所言原因与两《唐书》本传不同。又因所谓专政者为谁 公被绌宜矣。《岳阳楼别窦司直》云:‘爱才不择行,触事得 也未点明,故后人对于韩愈为何被贬,以及“恶之”者为谁,均 谗谤。’《永贞行》云:‘吾尝同僚情可胜。’皆谓刘、柳也。”⑥ 议论纷纭,莫衷一是。 洪兴祖已将韩愈被贬原因归之于论宫市与上天旱人饥疏,并 北宋程俱《韩文公历官记》记此事云:“(贞元)十九年迁 为李实和柳宗元、刘禹锡所谗而遭贬。稍后的宋人方崧卿又 监察御史。是年京师旱,民饥,诏蠲租半,有司征求反急,愈 有自己的看法,认为:“公阳山之贬,《寄赠三学士》诗叙述甚 与同列张署、李方叔上疏言状,天子恻然。卒为幸臣所谗,贬 详,而皇甫持正作公神道碑,亦云‘因疏关中旱饥,专政者恶 收稿日期:20o6— 8一l1 作者简介:吴在庆,男,厦门大学人文学院中文系教授、博士生导师,安徽师范大学中国诗学研究中心兼职研究员。 杨娟娟,女,厦门大学人文学院历史系博士生。 l82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韩愈贬阳山原因考析 之’,则其非为论宫市明矣。今公集有《御史台论天旱人饥 状》,与诗正合。况皇甫持正从公游者。不应公尝疏宫市而不 及之也。然公《寄三学士》诗尚云:‘或自疑上疏,上疏岂其 当,坐遭贬;第三次由中书舍人改为太子右庶子,乃是因论用 兵事“与裴丞相议合,故兵遂用”,“而宰相有不便之者…… 后竟以他事改太子右庶子”⑨。可见《韩文公墓志铭》将后 由。’则是又未必皆上疏之罪也。又日:‘同官尽才俊,偏善柳 两次的贬因记为因“治事,廷议不随”是符合史实的,那么贬 阳山的“疏陈”之因当也与史不违。而这“疏陈”事,即他在 《韩文公神道碑》所记的上疏论天旱人饥事。以此可见皇甫 与刘,或虑言语泄。传之落冤仇。’又《岳阳楼》诗云:‘前年出 官由,此祸最无妄。奸猜畏弹射,斥逐恣欺诳。’是盖为王叔 文、韦执谊等所排矣。德宗晚年,韦、王之党已成,韦执谊以 恩幸,时时召见问外事。贞元十九年,补阙张正买疏谏他事, 得召见,与正买相善者数人,皆往贺之。王叔文、韦执谊疑其 浞在墓志铭和神道碑所说是一致的。李翱和皇甫浞均是韩 愈之至交,且互为文友。在他们为韩愈撰写上述三篇文章时, 彼此之文应是互相知晓的。也可以说文中关于韩愈主要生平 言己朋党事,诬以朋蒜,尽谴斥之。意公之出,有类此也,故 公《寄三学士》诗云:‘前日遇恩赦,私心喜还忧。果然又羁 絷。不得归翱棰。’盖是时叔文之党尚炽也。又《忆昨行》云: ‘侄文未描崖州炽。虽得赦宥常愁猜。’是其为王叔文等所排, 岂不明甚,特无所归咎。驾其罪于上疏耳。洪谓公之被绌,坐 论宫市与旱饥,两事兼而言之,而又不考韦王始末,故为申及 之。”⑦ 上所述乃唐宋人对韩愈贬阳山原因的主要看法,概括起 来大致有四种意见:1.因论宫市触怒德宗被贬;2.上疏论天 旱人饥,遭幸臣、专政者所谗所恶被贬;3.因论宫市与上天早 人饥疏而贬。谗者为李实和刘、柳;4.因上疏论关中旱饥,遭 王叔文、韦执谊等所排而贬。以上四种看法中的无论哪一 种,均难得到后人一致的赞同,其中第1、3两种多为人们所 不信;第2、4两种均认为导因为上疏论天旱人饥,这最为多 人所认同,但在具体为何人所谗所排上则又有不同的看法。 至今对于韩愈贬阳山的原因尚多有异说,难有定论。那末, 此事究竟如何呢?笔者比较赞同方崧卿的看法,惜其所说尚 欠周全具体,故本文即在这一看法的基础上,联系韩愈贬阳 山之前的作为,结合当时的有关政治情势,加以补充分析,提 出新的思路。 韩愈不是因论宫市而是因上疏论关中天旱人饥而遭贬 的看法,前人多有论之。皇甫浞和李翱是现可见对韩愈贬阳 山的原因发表看法的韩愈所亲近的人,他们的意见自然最值 得重视。李翱《故正议大夫行尚书吏部侍郎上柱国赐紫金鱼 袋赠礼部尚书韩公行状》云:“迁监察御史。为幸臣所恶,出 守连州阳山令。”(8)李翱所说较为含糊,但不与皇甫浞之说矛 盾,可能因他有所避讳而不具体揭出,仅笼统言之而已。皇 甫浞所作乃私人化的神道碑和墓志铭,而这两种文献是要传 之久远,为后人了解死者的具体事迹而撰写的,故所载较为 明白具体可信。特别是其《韩文公墓志铭》所记“其为御史 尚书郎中书舍人前后三贬,皆以疏陈治事,廷议不随为罪”之 说尤值得注意,此处将韩愈三次贬谪的原因分别归之于疏 陈、治事与廷议不随。如结合韩愈这三次之贬,其所说原因 是相符的。据李翱《韩公行状》,韩愈第二次由职方员外郎贬 国子博士乃因在处理华阴县令柳涧犯赃事上,韩愈干预不 的记载,两人当是互为认同的。在这个意义上,我们认为他 们在韩愈贬阳山原因上的看法应是一致的。 皇甫浞之说之所以为一些人所不信,原因在于这与韩愈 的某些说法有违。其《岳阳楼别窦司直》诗云:“爱才不择 行。触事得谗谤,前年出官由,此祸最无妄。公卿采虚名,擢 拜识天仗。奸猜谓弹射,斥逐恣欺诳。”∞又《赴江陵途中寄赠 王二十补阙李十一拾遗李二十六员外翰林三学士》诗有云: “孤臣昔放逐,血泣追愆尤,汗漫不省识,惋如乘桴浮。或自 疑上疏,上疏岂其由?……是年京师旱,田猷少所收,适会除 御史。诚当得言秋,拜疏移闰门,为忠宁自谋?……天子恻然 感,司空叹绸缪,谓言即施舍,乃反迁炎州。同官尽才俊,偏 善柳与刘。或虑语言泄,传之落冤仇。二子不宜尔,将疑断 还不。” 韩愈在两诗中追究其遭贬之由,对因上疏论天旱人 饥以及怀疑刘、柳之泄语言以招来谗谤最后均加以否定。此 时(永贞元年秋)他可谓对其因什么具体原因遭贬茫然无识, 只是认为他遭人谗毁致贬。韩愈既然否定了上疏论天旱人 饥事遭贬,则后人也就有因此而不认同皇甫浞之说的了。 但是,韩愈永贞元年秋的这一否定,并不一定准确可靠, 还得细究。从大道理来说,贞元十九年的天旱人饥乃是连唐 德宗都知道的事实,且有《免京畿积欠诏》 ,韩愈也有天子 恻然、司空叹绸缪之说。在这种情况下,一般来说韩愈此时 上疏论天旱人饥当无罪可罚,因此他此时不认为因上疏事遭 贬。但是,此次遭贬又非韩愈一人,同贬的还有张署、李方叔 二人,故韩愈《唐故河南令张君墓志铭》谓张署“自京兆武功 尉拜监察御史;为幸臣所谗,与同辈韩愈李方叔三人俱为县 令南方”@。三人均为监察御史而共同署名上疏者,如非因 与上疏事有关,则何以三人同时被贬?可见,被贬事乃多少 与上疏有关。而这一点永贞元年秋韩愈在朝外时还没认识 到,只是明确地将被贬归之于“为幸臣所谗”而已。值得注意 的是,到了元和二年韩愈回朝中为国子博士后,其于《释言》 中云:“愈为御史,得罪德宗朝,同迁于南者凡三人。” 可见 此时韩愈对于被贬原因已有较为清楚的认识,从不承认有 “罪”的“此祸最无妄”、“汗漫不省识”,到已承认自己“得罪 德宗朝”,说明他除了明白自己为人所谗外,还能客观地认识 到自己确有“得罪德宗朝”之言行。韩愈这一认识上的改变, 是我们辨明韩愈贬阳山原因的关键之处。 那么韩愈到底得罪德宗什么?这韩愈没有明说,但细究 1 83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中州学刊2006年第6期 典籍,还是可以得知一二。韩愈作于元和十二年的《祭河南 张员外文》乃祭同贬的张署,其中写到此次被贬事云:“贞元 丰,商贾之家,必有储蓄”,“窃以为十口之家益之以一二人, 于食未有所费”。他认为:“今若暂停举选,或恐所害实深:一 则远近惊惶;二则人士失业。臣闻古之求雨之词日:‘人失职 十九年,君为御史;余以,同诏并踌。…-一余戆而狂,年 未三纪;乘气加人,无挟自恃。”@此处自我检讨的性格言行 缺点,足以提供我们寻绎当年韩愈的“得罪”之举。那末仅从 《御史台上论天旱人饥状》一文,韩愈哪些话可能会得罪人 呢?此《状》中描写当时饥荒惨状云:“上恩虽弘,下困犹甚。 至闻有弃子逐妻以求口食,拆屋伐树以纳税钱,寒馁道途,毙 踣沟壑。有者皆已输纳,无者徒被迫征。臣愚以为此皆群臣 之所未言,陛下之所未知者也!”⑩这些话在韩愈上疏时看来 自是实话,不以为罪,但须知德宗晚年已非明察事理、善于纳 谏的贤君,而常为谗人所左右。韩愈的《顺宗实录卷第四》即 载忠臣陆贽为奸臣裴延龄“谤毁百端”,“由是天子益信延龄 而不直贽,竟罢贽相,以为太子宾客,而黜张滂李充等权。言 事者皆言其屈。”后又因春旱,德宗数猎苑中,延龄疏言:“贽 等失权怨望,言于众日:‘天下旱,百姓且,度支爱惜,不 肯给诸军。军中人无所食,其事奈何?’以摇动群心,其意非 止欲中伤臣而已。”后数日,德宗又猎苑中,会神策军人跪马 前云:“度支不给马草。”德宗忆延龄前言,即回马而归,由是 贬贽为忠州别驾,滂、充皆斥逐。德宗怒未解,贽不可测,赖 阳城等救乃止。故韩愈在此文中即谓“德宗在位久,益自揽 持机柄,亲治细事,失君体” 。 在这种政治气氛下,韩愈的这些话在“幸臣”的挑动下, 不要说已能得罪皆所未言饥荒惨状的“群臣”,引起“幸臣” 的嫉恨,就把唐德宗也当然得罪了,因为在德宗的眼皮下,竟 会出现如此饥荒惨状,而这些又竟是“陛下之所未知者也”, 皇帝岂不是昏庸之至!仅这些“戆而狂”、“乘气加人”的口 无遮拦的话头,已足于招来被贬的横祸,更何况还有欲加之 罪、何患无辞的其他罪过呢!以此看来,韩愈元和二年所认 识到的“得罪德宗”之举至少当与此有关。故皇甫浞所说的 因上疏言天旱人饥被贬,并非无根之说,起码上疏乃是被贬 的明显的导因,可惜韩愈当时并不明白这“口无遮拦”的“得 罪”之举,乃要到后来才明白。 当然,金无足赤,人无完人。史载:“愈发言真率,无所畏 避,操行坚正,拙于世务。”@操行坚正,“鲠言无所忌”⑩,这 虽有高标格的人品优点,但在政争激烈、罗织之风扇炽、谗谤 公行的官场上,优点有时也适足以招来横祸。由此来看韩愈 被贬阳山之前的言行,其可能被“幸臣”们作为进“谗”话柄 的言行还不止上述,如果“幸臣”们有意罗织起来,那末恐怕 以下的言行也在罗织“谗谤”之列。 贞元十九年,由于自正月至七月不雨,“秋七月戊午,以 关辅饥,罢吏部选、礼部贡举”④。此时韩愈有《论今年权停 举选状》。《状》中韩愈认为京师人口不啻百万,而举者不过 五七千人,“不当京师百万分之一”;又“今年虽旱,去岁大 1 84 欤!’然则人之失职,足以致旱。今缘旱而停举选,是使人失 职而召灾也。”④这样的说辞虽在韩愈并没有恶意,实在是出 于公忠体国之心,但语言的表达方式并不高明得体。如果再 从罗织的角度看,它肯定会授人以口实。事实上,当时并没 有因韩愈的上疏而取消罢举选,这说明时议以为罢举选是合 时宜的举措,韩愈的谏议是不合时宜的,这也可以说是他“拙 于世务”之一例。更糟糕的是,韩愈上疏中的某些不得体的 话,不免给别人留下进行挑刺的话头。谗者可能会这样罗织 说:韩愈毁谤陛下停举选之决策,诅咒说停举选不仅使得“远 近惊惶”、“人士失业”,而且今年春以来的旱灾是因天下士 子失职而招致的,陛下不听韩愈劝告,坚持罢今年的举选,又 进一步“使人失职而召灾”,以致百姓“弃子逐妻以求口食, 拆屋伐树以纳税钱,寒馁道途,毙踣沟壑”,民怨沸腾!陛下, 韩愈竟是如此的狂妄! 又不止于此,此疏中尚有容易得罪人之言:“臣又闻君者 阳也,臣者阴也,独阳为旱,独阴为水。今者陛下圣明在上, 虽尧舜无以加之;而群臣之贤,不及于古,又不能尽心于国, 与陛下同心,助陛下为理:有君无臣,是以久旱。以臣之愚, 以为宜求纯信之士,骨鲠之臣,忧国如家、忘身奉上者,超其 爵位,置在左右:……清闲之余,时赐召问,必能辅宣王化,销 殄旱灾。”@这样的言辞岂不全盘否定了朝中重臣?说他们 “不能尽心于国”,不能“与陛下同心”,认为他们不是“纯信 之士,骨鲠之臣”,不能“忧国如家,忘身奉上”等等。韩愈如 此的说法,真是“发言真率,无所畏避”得很,但这在尔虞我 诈、谗诼纷起的唐德宗末年的朝廷中,适足以招来嫉恨。因 此,韩愈若不被人所攻击谗毁,那才是咄咄怪事。 韩愈的授人以攻击谗谤口实的言行当然不止如上所例 举,其中不载于文献的那些口实应该还有一些。其“同官尽 才俊,偏善柳与刘。或虑语言泄,传之落冤仇。二子不宜尔, 将疑断还不”的诗句,其实已向我们表明韩愈在与刘、柳的交 往中,确实讲了一些不宜为他人所知的悄悄话,而这些悄悄 话肯定会成为冤仇攻击谗毁他的“炮弹”,否则他叉何惧于刘 柳将这些语言泄漏出去,传到冤仇耳中呢?刘、柳是韩愈的 好友,所以韩愈对他们说了某些不好公开的话。尽管刘、柳 不会泄漏出去,不过以韩愈的性格,他讲的不太得体、容易得 罪人的话应不止于仅对刘、柳说,因此他所说的传于他人耳 中的授人以口实的话头应该还有,而且有些韩愈可能还不觉 得会得罪人呢! 从以上所举,我们不难明白,韩愈在包括他的天旱人饥 疏在内的言语中,并非连一点“罪”的把柄也没有。他永贞元 年的否认上疏之因,这只是说明他当时尚未认识到。但到了 元和二年,他已承认有“得罪德宗朝”之处。因此,可以说,韩 愈贬阳山虽不仅仅是因上天旱人饥疏之故,但导因于此疏是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韩愈贬阳山原因考析 符合史实的,皇甫浞这样记载是可信的。 仿佛,故他的受人谗谤是完全可能,并不奇怪。事实上韩愈 四 也确实多有因言被谗蒙祸之事。他的作于永贞元年的《五箴 ‘言箴》云:“不知言之人,乌可与言?……幕中之辩,人反以 不过,韩愈之贬阳山虽与他疏中的某些“得罪”德宗的话 汝为叛;台中之评,人反以汝为倾:汝不惩邪!而呶呶以害其 有关,但细绎其过程却也不是因t天旱人饥疏立刻直接触怒 生邪!”④可见韩愈因言得祸,教训殊深,故作《言箴》以自 德宗而致,E疏中的某些不得体的话头起初并没有触怒德 戒。.韩愈尽管早有此《言箴》自戒,后来又有《择言解》以自 宗,只是后来才起了变化。韩愈是这样叙述他上疏后所发生 警,认为:“言既我祸,即无以掩其辞,能不罹于过者亦鲜矣: 的反馈的:“天子恻然感,司空叹绸缪,谓言即施舍,乃反迁炎 所以知理者又焉得不择其言欤?其为慎而甚于水火!”④f最 州。”这就是说,当他刚上疏后,德宗和司空(指杜佑)的态度 终其一生,他并没有戒掉这一“发言真率”、“鲠言无所忌”的 是同情民间的苦情,赞同韩愈的意见的。但没想到后来骤变 脾气,故屡屡因此而遭贬。 于一时,韩愈反而突遭贬斥。 五 这一骤变的原因何在?让我们看看当事人及其友人是 如何说的。韩愈的看法如上所引述。另外他在由阳山量移 那末,在韩愈贬阳山一事中,究竟是谁进的谗言呢?笔 江陵的永贞元年,认为遭贬是因冤仇所谗,是“奸猜畏弹射, 者认为,进谗言的可能不仅一人,电可能不仅仅是韦执谊等 斥逐恣欺诳”。其后来于元和十二年作的《祭河南张员外 人(不含刘、柳),但韦执谊是最为可能的一人。 文》也说“彼婉娈者,实惮吾曹;侧肩帖耳,有舌如刀。我落阳 对于韦执谊、王叔文谗毁韩愈事,严虞悖早就有否定之 山,以尹鼯猱;君飘临武,山林之牢”∞。《唐故河南令张君墓 言:“其实公之得罪,为李实所谗,非1丕、叔文也。1丕、叔文得 志铭》也说张署“为幸臣所谗,与同辈韩愈李方叔三人俱为县 政,不荐引公,而仅量移江陵,故公深恨之,痛加诋訾,并迁怒 令南方” 。町见韩愈自始至终均认为贬阳山还由于幸臣畏 于刘、柳诸公耳。公之贬阳山以贞元十九年,而顺宗即位,王 其“弹射”,故进谗言所致。李翱在《韩公行状》中谓:“为幸 伍、叔文用事,在贞元二十一年,何以得贬阳山为 、叔文罪 臣所恶,出守连卅I阳山令”囤;皇甫浞《韩愈神道碑》亦云: 也!”④同此说者尚伙,但却有值得商榷之处。 “专政者恶之,行为连州阳山令”④。李翱和皇甫浞的看法实 尽管韦执谊与二王等人专权乃在韩愈贬后的顺宗时,但 际上仍与韩愈相同,乃为人所恶所谗而贬阳山令。 韦执谊人品“便敏侧媚”,其被德宗所宠及与王叔文亲密、进 上述当事人以及其亲密友人的看法并不是一时的不明 谗排陷人之事却早在贞元十九年冬韩愈被贬之前,此有两 的猜测之言,而是经过较长时间的观察体验了解而得出 《唐书・韦执谊传》的记载可证:“年蹄冠,人翰林为学士,便 的结论,其所说应是符合历史事实的。上面我们已分析过韩 敏侧媚,得幸于德宗。……与裴延龄、韦渠牟等宠相埒,出入 愈在 天旱人饥状以及《沦今年权停举选状》中可能触犯德 备顾问。帝诞日,皇太子献画浮屠象,帝使执谊赞之,太子赐 宗和得罪群臣,授人以进谗言的诸多言行话柄。因此“幸臣”、 以帛,诏执渲到东宫谢太子,卒见无所藉言者,乃日:‘君知王 “专政者”恶之,从而使韩愈遭贬的所谓韩愈的“罪”状是确 叔文乎?美才也。’执谊由是与叔文善。”@又载:“执谊因是 实存在的,只要有幸臣进谗,则韩愈就难逃脱被贬的厄运。 与叔文交甚密。……德宗时,召入禁中。初,贞元十九年,补 当时的朝廷状况是政争激烈,罗织之风扇炽,谗谤公行。 阙张正一因上书言事得召见,王仲舒、韦成季、刘伯刍、裴茁、 《旧唐书・白居易传》即记载,元和十年,白居易因盗系宰相 常仲孺、吕洞等以尝同官相善,以正一得召见,偕往贺之。或 武兀衡,上疏请捕贼雪国耻,“宰相以宫官非谏职,不当先谏 告执谊臼:‘正一等上疏论君与王叔文朋党事。’执谊信然之, 官言事。会有索恶居易者,掎摭居易,言浮华无行,其母因看 因召对,奏曰:‘韦成季等朋聚觊望。’德宗令金吾伺之,得其 花堕井而死,而居易作《赏花》及《新井》诗,甚伤名教,不宜 相过从饮食数度,于是尽逐成季等六七人,当时莫测其 置彼周行。执政者方恶其言事,奏贬为江表刺史。诏出,中 由。”∞据岑仲勉《郎官石柱题名新考订・翰林学士壁记注 书舍人王涯上疏论之,言居易所犯状迹,不宜治郡,追诏授江 补》,韦执谊早在德宗贞元元年即自左拾遗充翰林学士@,因 州司马” 。白居易因上疏受谗遭贬,故他后来在《与杨虞卿 此他早就得宠于德宗。既然其为人“便敏侧媚”,又密结王叔 书》中激愤地提起当时被谤的险恶情况:“其不与者,或诬以 文等人,于贞元十九年谗逐张正一、韦成季等,因此他在同年 伪言,或构以非语。……性又愚昧,不识时之忌讳。凡直奏 也有能力谗逐韩愈等人。 密启外,有合方便闻予上者,稍以歌诗导之。……不我同者, 那么,韦执谊等人为何要谗逐韩愈等人呢?据史载,王 得以为计,媒蘖之辞一发,又安可君臣之道间自明白其心乎? 叔文“诡谲多计”④,“每对太子言,则日:‘某可为相,某可为 加以握兵于外者,以仆洁慎不受赂而憎;秉权于内者,以仆介 将,幸异日用之。…∞可见王叔文乃是颇有心计之人,并早有 独不附己而忌;其余附离之者,恶仆独异,又信狺狺吠声,唯 如何用人、去人之思。而且他也不免白衣秀士之心晌,于专 恐中伤之不获 以此得罪,可不悲乎?” 韩愈所处的朝廷风 权后“罢翰林阴阳星卜医相覆棋诸待诏三十二人。初,王叔 气是与陆贽、白居易相近的,他的性格也与其时的自居易相 文以棋待诏;既用事,恶其与己侪类相乱,(下转第195页) l 85 维普资讯 http://www.cqvip.com
苏曼殊思想新论 “众生平等”已经蕴涵了太多现代知识分子的个人伦理确证, 他的“家国想象”是“壮士横刀看草檄,美人挟瑟索题诗”,这 泄露了他内心作为一个文人天性中浪漫幼稚的特质。因此, ①柳亚子:《苏和尚杂谈》,柳亚子编《苏曼殊全集》(五),中国书店。 1985年,第134页。②@@⑩马以君编《苏曼殊文集》,花城出版社, 1991年,第5O、311、660、266—272页。③裴效维:《苏曼殊研究中的 几个问题》,时萌主编《中国近代文学研究集》,中国文联l出版公司, 1986年。④⑤邵迎武:《苏曼殊新论》,百花文艺出版社,1990年。第 23—24、83页。⑥黄永健:《苏曼殊诗画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 2001年,第34页。⑦刘纳:《嬗变——辛亥时期至五四时期的 中国文学》,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1998年,第266—267页。⑧鲁迅: 《三闲集・现今的新文学概观》,人民文学出版社,1981年。⑨孔范 他的、向佛、翻译,在整体上是一种“逃往自由”,是一种 人生审美方式,体现了一个具有现代生命意识的知识分子对 情感自我包括文化自我的维护和张扬。苏曼殊终究没有成 为名垂青史的家,没有成为像他的朋友陈独秀、鲁迅那 样的启蒙主义者,也没有成为章太炎、刘师培所期待的断惑 证真、悟入真如的“佛教界的马丁・路德”,但是他在“ 今:《论中国文学的现代转型与文学史重构》,《文学评论)2003年第 成佛我何能?……尚留微命做诗僧”的诗中明言了自己对自 4期。④苏曼殊:《(拜伦诗选)白序》,马以君编《苏曼殊文集》,花城 己的定位:一是诗者,一是僧者,而第一个问句对“成佛”的质 出版社,1991年。⑧@梁启超:《新中国未来记》,《饮冰室合集・专 疑,了“僧”的价值定位,因而实际上苏曼殊在此强调的 集之十》,商务印书馆,1989年,第6、44页。⑥黄永健:《苏曼殊诗画 是“诗者”。他的“多少不平怀里事,未应辛苦作词人”和“词 论》,中国社会科学出版社,2001年,第4l页。⑩梁启超:《清代学术 客飘零君与我,可能异域为招魂”都注重文学家的自我身份 概论》,上海古籍出版社,1998年,第99页。⑩张海元:《苏曼殊学佛 定位。所以。较之于爱国、思想启蒙等视点,笔者更认为 论释》,《学术研究)1993年第5期。⑩章太炎:《建立宗教论》,刘梦 苏曼殊终究是以一个审美主义者的姿态切入了时代进程,文 溪编《中国现代学术经典-章太炎卷》,北京教育出版社,1996年。 学创作成为苏曼殊最后的逃亡地,他以自己的感悟建立了他 ④苏曼殊:《(文学因缘)自序》,柳亚子编《苏曼殊全集》(一),中国 的文艺审美观,参与了中国文学审美现代转型的历史进程。 书店,1985年。 责任编辑:一呜 (上接第185页)罢之。” 既能诱人附己,也会排斥异己: 见张署也如同韩愈一样性刚而“鲠言无所忌”,故幸臣忌惮, “初,叔文党数人,贞元末,已为御史在台。至元衡为中丞,薄 进谗言而排斥之。李方叔应也如此。且又同在御史任上,同 其人。待之卤莽,皆有所憾。而叔文又以元衡在风宪,欲使附 具名上疏。故三人一起遭谗被贬。 己,使其党诱以权利。元衡不为之动。叔文怒”,故以“武元 现在我们知道,在韩愈被贬前,王叔文虽还未专权。但王 衡为左庶子”∞。据此可见,王叔文等人是颇为重视御史台 叔文已“密结韦执谊” 等人。而韦执谊又得宠于德宗。王、 “风宪”一职的,如非附己者,则必排斥之,并清除出御史台。 韦结为同党,党同伐异,王叔文所欲排斥之人,也正是韦执谊 他们为何如此看重御史台官呢?原因即在于其“风宪”、“弹 所恶者,正可通过韦执谊之进谗言于德宗而排斥之。由此可 射”职责。《通典》记唐监察御史职责为“掌内外纠察并监祭 见,尽管韩愈贬阳山可能并不仅由于韦、王之谗所致,但韦执 祀及监诸军出使等。监察御史职知朝堂正门,无籍非因奏事 谊在韩愈等三人被贬一事上应是主要用力者。 不得入至殿庭”固;《旧唐书・职官-/亦载:“监察掌分察巡 按郡县、屯田、铸钱、岭南选补、知太府、司农出纳,监决囚徒。 ①⑩④◎@圆圆刘晌等:《旧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第4195— 监祭祀则阅牲牢,省器服,不敬则劾祭官。尚书省有会议,亦 4196、4195、398、4344—4345、3732--3733、3734、1863页。②⑩④欧 监其过谬。凡百官宴会、习射。亦如之” 。可见监察御史乃 阳修、宋祁:《新唐书》,中华书局,1975年,第5255、5255、5123页。 朝中秉“风宪”、“弹射”重任之要职。而恰巧韩愈等三人均 ③④∞《全唐文》卷687、687、卷53、卷687,上海古籍出版社,1990 任此职,此三人如不附己,则王、韦等人是会想办法将其除掉 年,第3l18、3119、249、3118页。⑤⑥⑦徐敏霞校辑《韩愈年谱》,中 华书局,1991年,第9—10、39—40、40—4l页。⑧⑨④郝润华校点、 的。 胡大浚审定《李翱集》,甘肃人民出版社,1992年,第83、84、83页。 从上所述,我们知道韩愈的那些口无遮拦的话是会得罪 ⑩⑩@钱仲联:《韩昌黎诗系年集释》,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 德宗,也会得罪韦、王等人的。而且,韩愈怀疑因刘、柳泄言 317、288、293页。@⑩@⑩③@@③@∞⑤@@@韩愈撰,马其昶 而遭贬,而从韩愈作于贬阳山后的诗歌以及他后来对韦、王 校注,马茂元整理《韩昌黎文集校注》,上海古籍出版社,1986年,第 等人的厌恶上,可以知道他一直认为进谗者是韦、王等人。 46O,69、312 588 587,587、312 460 57,679—680,696,697—698、 这又恰可表明韩愈贬前肯定说了一些厌恶、不利于韦、王的 703、312、721页。⑩《韩昌黎文集・外集・下卷》,第714—715页。 话,因此他们对韩愈也不会有好感,将其视为不附己者而欲 @《白居易集》卷44,中华书局,1977年,第946—947页。@岑仲勉: 排斥之。那么,为何张署、李方叔也一同被贬呢?原因在于 《郎官石柱题名新考订》,上海古籍出版社,1984年,第227页。@杜 张署也是不附韦、王之人。韩愈在祭张署文中叙述他们三人 佑:《通典》卷24,中华书局,1984年,第l4_4页。 被幸臣所谗而贬时说:“君德浑刚,标高揭己;有不吾如,唾犹 责任编辑:行健 泥滓。……彼婉娈者,实惮吾曹;侧肩帖耳,有舌如刀。” 可 19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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