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了解的现代著名建筑大师阿尔瓦阿尔托
高祥生
【期刊名称】《建筑与文化》 【年(卷),期】2019(000)002 【总页数】8页(P26-33) 【作 者】高祥生
【作者单位】东南大学建筑学院 【正文语种】中 文
我关注芬兰的阿尔瓦·阿尔托已经多年了，觉得他对芬兰以及全世界的建筑设计影响极大，值得研究。因此，我先后参观调查了阿尔托在芬兰、美国诸地的数十件作品，有了一些直观的认识，现编撰成短文发表，请朋友们阅后不吝指教。 图1 阿尔托自宅阳台 1 建筑设计界的暖男
建筑史中常常把阿尔瓦·阿尔托归为“乡土”“人情化”一栏，但我却喜欢称阿尔托为“建筑设计界的暖男”。为什么说他是一位暖男呢？我去实地参观过阿尔托的代表作品，在他的作品中洋溢着他对人的关爱。当我参观阿尔托的个人住宅时，发现他的卧室尤其是他夫人的卧室，做得十分精致体贴，里面有一张两人的合影，从他夫人看他的眼神中，我看到了浓浓的爱意与满满的暖意。她的眼神似乎在告诉我们她特别感激阿尔托为她创造的这样一种细致温暖的环境，与此同时，我也感受到阿尔托为建筑设计界带来的“暖意”，“暖男”这个词语便油然而生。
图2 阿尔托自宅客厅 图3 阿尔托自宅客厅
我认为阿尔托的卡雷别墅在室内装修细部上超过了赖特的流水别墅以及赖特的自宅，也超过了阿尔托自己设计的玛利亚别墅，即使是斯卡帕的室内装饰细部要超过阿尔托，但是我认为斯卡帕的装修细部只是停留在感官的程度，而阿尔托所有的细部都表现了对人性的关爱（但也不缺失美感）。 图4 卡雷别墅室内 图5 卡雷别墅客厅 图6 卡雷别墅客厅 图7 卡雷别墅卧室 图8 卡雷别墅室卧室
如果说阿尔托的建筑设计对广大民众来说有些遥远，那么他在家具设计、灯具设计上却与我们密切相关，可能我们现在坐着的许多现代椅子、桌子的样式就是源自他的设计，而他最大特点就是人性化的设计。20世纪 20 年代，阿尔托与妻子阿诺·马塞奥在层压胶合技术制作曲木家具方面获得了突破性的成就，他们使用本土桦木，运用有机形态进行了木材弯曲试验，历经多年的试验终于有了成果。其中最具有代表性的是1931 年设计的“帕米欧”扶手椅，除此之外，比较著名的还有叠落式圆凳、层压胶合板悬挑椅、Y 足凳、扇足凳等等。 图9 阿尔托工作室休息厅 图10 阿尔托工作室休息厅
他在这些家具的设计上，很注重家具的造型与人体曲线的契合度以及装饰构造的合理性。例如，他设计的圆凳是可以一个个地套叠起来的，就像俄罗斯套娃一样，除了适用不同的人群之外，还能有效地节省使用空间，直到今天都特别受人们欢迎。 说到空间利用上不得不提到阿尔托的个人工作室，他的工作室里所有柜子的长度、
宽度都是跟图纸大小一致的，构造精致，开启自如。我在参观他的工作室时还特地拉开了其中一个柜子的抽屉，一打开里面图纸的大小与柜子一致，关上以后非常平整，柜子的构造可以用严丝合缝来形容。 图11 阿尔托工作室 图12 阿尔托工作室文件柜 图13 阿尔托设计的桌椅板凳 图14 阿尔托工作室展橱
在楼梯及楼梯扶手的设计上，阿尔托更加富有人情味。楼梯踏步的端头呈弧形，每一节楼梯上都包上了木条，减少了混凝土踏步的冰凉感和坚硬感，给人以温暖、舒适的感觉。在图书馆的设计上，楼梯的扶手有高低两层，满足了儿童和成人的使用需求。在阿尔托的大多数室内建筑设计中凡是与人体有接触的位置都有弧形木材的构造，如此设计不仅有一种柔和美，更重要的是减少了人体与建筑接触时碰撞产生的生硬感，这样看上去是柔软而亲切的，而当我的脚踏上去的时候更是真实地感受到了阿尔托带给人的那种温暖和舒适。
参观阿尔托的建筑时，我对他在自然光的利用上感受深刻，他善于利用自然光，努力减少眩光对人眼的刺激。天光照明一方面能够节能，另一方面有利于人眼的健康。在阿尔托的个人工作室里，窗户都经过了精心的设计，立面的大面积玻璃窗，阳光透过窗外的树木洒落在桌面上、地面上、家具上，斑驳落离，错落有致，极富韵律感。高窗的应用和侧向采光避免了眩光，而侧向采光的构造方法似乎对后来的设计师都有所影响。
图15 阿尔托工作室楼梯踏步 图16 阿尔托工作室 图17 阿尔托工作室窗户 图18 阿尔托工作室展橱
再看一看他的灯具设计吧，人们谈到阿尔托的时候，经常会说阿尔托灯具，他设计的灯具有筒状的、盆状的、圆形的、流线型的……灯具的外形都是弧形的，就是没有方形的；有白色的、灰色的、黑色的、银色的……有金属的、玻璃的、塑料的……当它们被应用到各种场合后便受到了使用者的广泛欢迎，这些的灯具一是可变，二是温馨。 2 芬兰的瑰宝
阿尔瓦·阿尔托是一位现代建筑师，同时也是一位设计大师及艺术家，他一生中大约有500 件作品，而其中80%的作品都在故乡芬兰，他对世界现代建筑的发展作出了巨大的贡献，对于芬兰来说他的贡献更是不言而喻的。金秋野说“阿尔托是芬兰进入现代工业文明这一进程中可靠的、优美的导航员，阿尔托用他的建筑和家具设计定义了现代芬兰，使芬兰在全球化进程中得以平稳着陆”。但是“导航员”更加突出的是阿尔托在芬兰的价值，并没有体现出芬兰人对阿尔托的重视与尊敬，我觉得说阿尔托是“芬兰的瑰宝”更为合适，他不仅为芬兰作出了巨大的价值与贡献，更是芬兰人世世代代纪念而尊重的瑰宝，可遇而不可求。我们至少可以从以下四个方面得到证实。
第一，在芬兰许多城市的商店、宾馆等场合，人们使用的大多数家具、灯具等都与阿尔托设计相关，他的设计样式在芬兰随处可见。
第二，阿尔托的设计极大地影响了北欧家具风格，对宜家的家具风格也产生了重要影响。据说宜家最早的董事长是阿尔托的学生，宜家有很多热销的经典家具其实就是以阿尔托的设计为原型的。我们现在看宜家的设计，在很多方面确实很接近阿尔托，比如对人性的关爱和使用的细节方面。
第三，芬兰著名的阿尔托大学(Aalto University)，就是为了表彰和纪念阿尔托而以他的名字来命名的。阿尔托大学主校区校园内的许多建筑为阿尔瓦·阿尔托的作品，他是该大学的一名校友，而且也是理工学院校区Otaniemi 的创造者、规划者
和主教学楼的设计者。
第四，2017 年芬兰国家艺术馆专门为阿尔托举办了建筑设计及家具设计的个人展，其中有他的设计图纸、绘画作品、成品家具……展览时间持续半年，来自世界各地的参观者络绎不绝。一般来说，一个国家艺术馆是很少有这样为一个建筑师举办个人展的，可见阿尔托在芬兰的地位举足轻重。 图19 阿尔托大学图书馆
图20 阿尔托大学图书馆楼梯井庭中的灯饰 图21 阿尔托书店中的装置 图22 阿尔托书店中的装置 图23 阿尔托书店的中庭 图24 阿尔托家具店 图25 阿尔托家具店 图26 阿尔托家具店 图27 阿尔托家具店中的灯饰 图28 阿尔托个展中的家具 3 森林的守护者
芬兰全国约有65%的面积为森林所覆盖，松树、冷杉和桦树是主要的树种。森林就如同水域、山脉一样，随处可见。森林对于芬兰人来说似乎具备着某种魔力，而阿尔托出生在一个工程师家庭，父亲是地形测量工程师，外祖父是一名高级森林管理员，在这种家庭环境下成长的他对森林对树木对木材有着深刻而又虔诚的认识，我常想，在阿尔托的身上是不是就流淌着木材的血液，他就是一个森林的守护者。 阿尔托最具有代表性的几件作品都与森林有着密切的关系。帕米欧疗养院坐落在一座小山丘上，疗养院在参天大树的守护下成了一个休养生息的绝佳之地；玛利亚别墅建在芬兰西部努马库附近的一座小山上，漫林碧透下的玛利亚别墅似乎是被山丘
捧在了手心里；卡雷别墅位于巴黎郊区的一个山谷上，周围绿树成荫，青翠欲滴；另外阿尔托的个人住宅和工作室虽然是建在居住区，没有自然的森林环境，但是住宅和工作室的周围也都有树木围绕，郁郁葱葱的树林为他的生活与工作营造了一个生机勃勃的环境。 图29 帕米欧疗养院室外 图30 玛利亚别墅室外 图31 卡雷别墅内庭 图32 卡雷别墅室外泳池 图33 阿尔托工作室宅室外
非常纯正的现代建筑的五个原则之一就是用白色来粉刷，但是阿尔托却用了很多木材，包括在外立面，木材的大量使用使得阿尔托的建筑不是全部的白色。而阿尔托的家具设计也是以木质家具为主，特别是他使用多层白桦木胶合板制成各种曲木家具,后来成为了举世闻名的“北欧家具”的代表作品。
木材的使用是阿尔托设计的一大亮点，我们可以看到他甚至在天花板的设计上都用到了木材，比如卡雷别墅中的松木天花板。还有楼梯的设计，也是处处有着木材的影子，这一方面是他对人性的关爱，另一方面也是他对森林的执着热爱。在室内的装饰上，阿尔托也特别喜欢木材，我们可以看到他的住宅、个人工作室、教堂里及其他大量的建筑设计中，都有许多木材装饰，除了他的木质家具之外，很多细节的装饰也用到了木材。 图34 阿尔托设计的木质线条 图35 阿尔托大学中的教堂
阿尔托对树木有着深厚的感情，他曾深情地说：“树木的保护包围感仍深藏在芬兰灵魂中。”树木在阿尔托的眼里不仅仅是自然界的景观，更是富有生命力和感染力的最佳伙伴。他将树木的肌理、树木随季节的变化所产生的光影效果与建筑设计融
合，他尽力去削弱人工感而保持建筑的自然属性，可以说是阿尔托赋予了树木更丰富的生命意义，而树木又赋予了建筑生命与灵魂，也成就了这位建筑设计界的暖男。阿尔托在长达50 余年的建筑生涯中从未停止过对树木的这份挚爱，无论是基于他身为芬兰人对森林与生俱来的灵魂认同感，还是基于他血液里流淌着对父辈的眷恋，他的生命和工作充分体现了他的身份不仅是一位建筑设计师，同时也是一位至诚的森林的守护者。 4 现代建筑的完善
阿尔托是与瓦尔特·格罗皮乌斯、弗兰克·劳埃德·赖特、勒·柯布西耶、路德维希·密斯·凡德罗齐名的第一代现代主义建筑大师。在现代主义建筑上，他完全是可以与前面四位建筑大师齐名，但以往的教科书里都记载的是四大现代建筑大师，但是现在一些论著中提出五大现代建筑大师，阿尔托也是其中一位。我曾经问过一些老先生为什么教科书里阿尔托不算现代建筑大师，回答是当时评选大师的时候阿尔托的年龄偏小，但是我认为他的成就并不亚于四大现代建筑师。阿尔托与四位现代建筑大师的年龄差距在11 到15 岁，格罗皮乌斯生于1883 年，赖特生于1867 年，柯布西耶生于1887 年，密斯生于1886 年，而阿尔托出生于18 年。从这一点上看当时阿尔托的年龄确实偏小，可能还不够资格被评选为现代建筑大师，但是我认为其实把阿尔托单独列出来更好一些，因为阿尔托与其他现代建筑大师既有联系又有区别。
一方面他延续了现代建筑大师们的一些观点，阿尔托的建筑设计确实与现代建筑其他几位大师的作品很相似，跟他们之间有一种传承关系，比如横向线条，但是他有些地方也不是横线。比如用白色饰面，阿尔托也用白色外立面，但他不是全部都有白色，他还使用了木材饰面。另外，如果说传承的话，他的台阶设计很像古罗马的台阶，比如他的工作室后面的广场，还有卡雷别墅后面的广场上都使用了这种做法，包括在阿尔托大学里面也都有这种台阶。所以阿尔托不仅仅是学习了现代建筑，也
学习了古罗马的建筑。 图36 阿尔托工作室室外台阶 图37 卡雷别墅室外台阶
另外一方面阿尔托在他们的基础上又有所发展，所以说阿尔托在某些地方深化了现代建筑比较合适。他那种放射性的看台似乎源于古罗马斗兽场的看台，在其他现代建筑大师的作品中未曾出现过。他也不是机械性地全部用白色的材料，他运用了很多木饰面，更主要的是他在细部设计上的发展。而且他在阿尔托大学和美国麻省理工的学生宿舍楼的设计上还使用了红色饰面，这种做法在现代建筑设计里似乎有些另类，但所有这些都极大地丰富了现代建筑的设计语言，所以我认为还是评四位现代建筑大师比较好，因为阿尔托的成就不在于继承现代建筑设计的几个原则，而是他对细部的拓展，对人性的关爱。 图38 阿尔托大学
图39 美国麻省理工的学生宿舍 图40 阿尔托自宅
阿尔托发展了现代建筑的很多做法，我不敢说他对现代建筑理论发展起到了多大作用，但是有一点，他在细部的设计上面，尤其是家具、灯具、楼梯、扶手等一系列跟人体有接触的，或者家庭常用的一些器皿、箱子、柜子等方面，他显然比其他几位建筑大师做得更加细致。虽然赖特的流水别墅和罗比自宅有些地方细部也做得非常细致，但是赖特主要是在形式上的细部，他的细致更多的是放在视觉上，比如他的窗花，而阿尔托注重的是怎样使用得舒服，他的重点是放在使用的细节上，并且非常成体系，在此基础上他也考虑到细部的视觉美观。
现代建筑无疑是对传统建筑的一种反叛，因此对整个建筑设计的发展起到了促进的作用，但是部分现代建筑需要适当的功能细化和适当的装饰，所以有人说现代建筑“除了没有还是没有”，于是在现代主义建筑之后又出现了后现代主义建筑。但是，
部分后代现代主义建筑过多地关注文脉符号的表现，我认为建筑的空间就是用的，要用得舒服，看得舒服，住得安全生态，这才是好建筑。基于这样的认识，我非常推崇阿尔托的设计。
阿尔托处于工业文明不断发展的时代，工业技术的飞速发展不仅促进了建筑设计的发展，也给社会结构和社会生活带来了极大的冲击。在当时那种充满理性主义和激进主义的现代主义建筑思潮中，阿尔瓦·阿尔托像一股清流，褪去了现代主义的冰冷严峻，多了一份亲切柔和。他在这样一种现代主义建筑的环境下，能够做得如此精细化。这就与我们国家提出来要简装修重装饰的设计理念有很多相通的地方。仔细看阿尔托的建筑，他不是做得非常纯粹的现代建筑，他更加强调功能的细化问题，当然这种功能的细化也跟木材的应用有关，他的精细化是与人紧密相关的，楼梯的转角处、桌子的棱角处、扶手栏杆等等，触摸的地方都是弧形和小尺度，而这些弧形和小尺度与人体的尺度一致，这种精细化的设计理念对我们建筑设计的发展是非常有可取之处的。为什么我们应该向阿尔托学习？因为阿尔托的很多设计并不猎奇，值得中国设计师学习。
